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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与魔法师结缘终究如同幻梦,莉莉丝已经长大了,父亲为他选择了邻镇的青年,成年那天她就会出嫁,她早就放弃了公主的美梦,把蓬蓬裙和蝴蝶结收回箱底,而黎却一点也没变,岁月从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并会在往后几十年依旧如此。 多数凡人渴望成为魔法师,也只是因为魔法师们漫长的寿命,但其中成功者甚少,后天的魔法炉心远不能和先天相比,会随着机体的老去而衰竭,有的人过完了改变轨迹的这一生安然离去,而另一些人因为无法接受老去而选择了更危险的交易。 讽刺的是,明明在同一片大陆上诞生,有些只是凡人,一些成了“天神”,一些是“恶魔的后裔”,还有一部分则成为了真正的恶魔。 莉莉丝关好廊门,去检查周围的窗户,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之后,一个身影偷偷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悄悄溜了出去。 黎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他已经和莱卡的人们有了三年多的交情,谁家有几只羊几头牛都数得清楚,却没有旁边这个才第二次露面的黑魔法师受欢迎。尽管昼和人们的交流大都只是“嗯”,“啊”等语气词,以及点头和摇头,但还是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找他说话。 最让黎气愤的是,那些没有魔法天赋的凡人并不受魔法场的影响,可以肆无忌惮地亲近他,拍他的肩膀,或是与他握手,轻易做到黎梦里才能宵想的事。 黎不知道昼是不是也偷偷练习过笑容,此时他脸上的微笑比黎要自然许多。 终于,桌上的菜肴摆齐了,围在昼身边的人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坐回自己的座位享用餐点。 黎将叉子狠狠戳进一块肥美多汁的羊羔排,一口咬下一大半,一边咀嚼一边说:“刚才至少有七个女孩偷瞟了你。” “咀嚼的时候不要说话是通用的礼仪。”昼咽下一小颗葡萄,放下叉子,不紧不慢地说。 “虚伪的男人,这就是你摘下帽子的目的吗?”黎啐掉一块骨头,咬牙切齿地说,“好用你的‘美貌’迷惑大家,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是幻境池里魅惑人的湖妖吗?听说湖妖也是一双紫瞳呢。” 昼低头笑了一下:“谢谢夸奖。” “谁夸奖你了?!”黎狠狠瞪了他一眼。 昼刚刚举起酒杯,却感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袍,低头一看,发现是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那男孩紧紧拽着昼的衣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昼大人,请您马上跟我走。” 黎也注意到了男孩,俯下身子说:“吉鲁,宴会才刚刚开始,等结束后再邀请昼大人吧。” 吉鲁用力地摇晃着脑袋,眼中挤出了两片泪花,用哭腔说:“不行,必须是现在……” 但还是晚了。 吉鲁家就住在车夫的隔壁,他刚学会走路,就跟在车夫的儿子迪亚屁股后头,他们和村子里其他淘气的男孩一起干过不少恶作剧。但吉鲁预感到昨夜看到的事情可能不仅仅是恶作剧。 夜半时分,吉鲁起夜的时候听见迪亚家有客来访。正经的客人并不会在这个时间造访,于是吉鲁偷偷趴在自家的墙边偷听了一会儿。 来人的声音沙哑浑厚,一听就是老镇长,吉鲁很难听清每一个词句,但大致明白他们是在商量明天迎接昼大人的事情,但吉鲁不明白这些事和迪亚有什么关系,他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吉鲁只分辨出“镜子”、“反射”这几个意义不明的词。 直到吉鲁看见迪亚偷偷溜出宴会厅。 ☆、Sunshine 黎大人说过,阳光会灼伤黑魔法师,削弱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才把自己裹在漆黑的魔法袍里。迪亚一定是要利用镜子反射阳光来伤害昼大人,必须马上告诉他—— 吉鲁穿过逆流的人群,一路狂奔到昼的身边,拉起昼的衣袖,要想带他离开。 可黎和昼都只当这是孩子的任性,昼甚至握住他的小手温柔地安抚他。 吉鲁快要急哭了,他拼命地想把昼往外拽,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而一切又发生得那么快。 宴会厅的屋顶开了一个小口,一束刺眼的太阳光直射下来,落在昼的脖颈右侧。吉鲁眼睁睁看着昼被阳光照射到的皮肤急速蜷曲剥落,鲜血喷涌而出。 然后他就被昼用衣袍拂开,往后滚了两圈,后腰撞在椅子腿上。 滴落在地面的血液迅速变成浓黑,在地上蒸发出一小片黑雾。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聚焦到昼身上,昼迅速带上帽子,用手捂住伤口,可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鲜血依旧从他指缝中汩汩流出。而黎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呆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可迪亚并没有停止,那束光移到了昼裸露在外的手臂上。 这时,黎才回过神来,他一步踏上桌椅,张开自己的魔法袍挡在光束和昼之间,将他包裹在魔法袍的阴影之下,颤声问道:“昼,还好吗?” 吉鲁觉得黎的语气像是快哭出来了,而昼却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如果不是昼红润的嘴唇泛上了病态的灰,话音也绵软无力,他的说辞会更有信服力。 “喂,谁在那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屋顶的异样,大声呼喊道。 周围的人群哄乱起来,漩涡中心的两人却没有动,吉鲁发现一惯和善的黎眼底泛起血丝,平常温柔的眼神此时变得异常狠戾,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