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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纸笺,上面银钩铁划,是盛煜的笔迹——不日将归,等我。 极简短的言辞,没半个多余的字。 然而魏鸾拿在手里时,却仍忍不住微笑。 从前关乎盛煜行程的消息,魏鸾几乎都是从卢珣口中得知,而今,盛煜却会拿书信径直告诉她,而非假他人之口。虽说两者都是用玄镜司的快马送入曲园,再来到她跟前,但中间细微的差别,细想起来,却仍令人欢喜。 魏鸾收好书信,仰头望远,但觉长空湛蓝如洗,满园花木繁荫。 分别太久,她有点想盛煜了。 甚至,哪怕心底为盛煜言辞里的些微自负而哂笑,但末尾那两个字,确实让她忍不住生出了等待的心思。夏尽秋至,夫妻俩成婚近乎一载,却始终聚少离多,中秋佳节近在眼前,原以为会是两地望月的凄清,而今看来,是能曲园团聚,一道饮酒赏月了。 种种期待升腾而起,魏鸾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 两日后,几骑快马飞驰入京。 盛煜身上是赶路的青衫,来不及回府换衣裳,先入宫复命。 巍峨的麟德殿里,永穆帝等候已久。 庭州的事关乎斩除章氏的大计,亦关乎边防要塞,举足轻重。镇国公卸了大都督之职后,仍有数万兵将各司其职,这其中有忠心捍卫边塞百姓的,亦有不念皇恩,只为章氏效力之人,当中不乏身负要职的猛将。 对庭州军中的人事清洗,须慎之又慎。 京城与庭州相隔千里之遥,永穆帝虽派了心腹猛将前往,又让盛煜亲自去照应协助,却始终不敢松懈。而今盛煜归来,将当地的情形详细禀报,说狄肃虽消失数年,但在军中的威望仍在,被不少旧日部将惦记,如今横空出世,融入得并不算艰难。 玄镜司留了不少人手暗中协助,拨乱反正指日可期。 永穆帝听罢,总算放心。 在盛煜禀完事情告退之前,却招手示意他近前,将手里挑出的一摞奏折指给他看,缓声道:“章孝恭虽在狱中,手却没闲着。此役章氏损兵折将,必不会善罢甘休,这还只是铺垫,等你回京的消息传出,弹劾的奏折怕是能堆成山。” 话音才落,忽而咳嗽起来,永穆帝不欲让人担心,竭力忍着,憋得脸上微红。 盛煜顾不得那摞奏折,目光微紧。 “皇上为此事日夜cao劳,龙体可还安好?” “无妨。”永穆帝摆摆手,续道:“玄镜司虽得朕器重,经办这些重案时,却得罪了不少人。章氏存心要斩朕的臂膀,硬要挑毛病也不难,京中若硬碰硬,对庭州那边不利。与其让章家追着玄镜司深挖,不如递把差不多的刀子过去,你先歇一阵,等时机合适,瞧着办吧。” 说罢,抓了手边的茶杯,匆忙喝水。 盛煜明白他的意思,拱手应命,目光却仍落在皇帝脸上。 一别两月,他那边有惊险也有喜悦,京城里永穆帝的处境却似乎不太好。至少,盛煜离开时永穆帝虽稍露疲态,气色却还不错,如今非但鬓边大半都已银白,脸上也消瘦不少,眼窝都快凹进去了。 似这般连连咳嗽,却不多见。 盛煜眼底少见地浮起忧虑,顾不得君臣尊卑之别,道:“皇上圣体当真无恙?时气交替,更须留意,若有棘手的事,皇上尽可吩咐微臣去做。朝堂情势紧迫,微臣无需休息。”说话间,恭敬垂首,目光落在金砖铺成的地面,眉间担忧却无从掩藏。 永穆帝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除了朝堂大事外,这沉默寡言的宠臣甚少如此长篇大论地关怀他。 倒比从前懂得关怀冷暖了。 永穆帝唇角动了动,道:“无妨,京城的事不急在一时。” 既是如此,盛煜总不能再揪着圣体安康不放,遂行礼告退。 谁知才出麟德殿没多久,迎面又碰见了周令渊。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更何况是周令渊和盛煜这样于公于私都有深仇大恨的。 周令渊虽无证据在手,却很清楚当日将他强行掳走,囚禁在暗室的人是谁。更知道盛煜如此狂妄忤逆的举动,给章家带来了怎样沉重的一击。原本健步如飞的步伐在瞧见走下丹陛的那人时霎时顿住,周令渊那张清秀温和的脸上,难以克制地浮起愤怒。 盛煜虽脚步未停,却也不自觉地放缓。 两人相向而行,周令渊在驻足后死死盯着对面,袖中双拳握紧。 盛煜则仿若无事,在两步外驻足,拱手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躬身抱拳的姿势维持了片刻,却始终没听到对方的回应,他不由得抬目瞧去。这一瞧,便碰上了周令渊怒睁的双目,像是被毒蛇舔舐过,锋锐而刻毒,整个眼白几乎都红了。 盛煜目光沉静,只注视着他。 毒辣的日头晒在头顶,不远处有内侍列队走过。 周令渊似猛然惊醒,抬了抬手。 “听闻盛统领离京两月,公务繁重,手上又沾了许多人命。如此不辞劳苦地为父皇分忧,就不怕累死在途中?”他将累死二字咬得极重,便是宫城之中,也丝毫不掩饰敌意。想来那段时日的囚禁对他刺激不小,若此刻递把刀过去,周令渊恐怕能把盛煜身上的rou一刀刀剐下来。 这样的刻骨恨意,便是盛煜都始料未及。 他不闪不避,沉声道:“为皇上分忧,何须畏首畏尾。当日镜台寺遇刺后重伤昏迷,往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撑过来,可见微臣留在世上,还有未尽之事。” 如此态度,是丝毫不在乎威胁。 真以为有永穆帝宠信,玄镜司就能千秋万代地尊荣下去? 周令渊冷笑了声,拂袖而去。 盛煜垂眸,目不斜视地往宫门口走。 其实方才乍然碰见,除了仇人碰见的那种微妙外,他在走向周令渊时,也曾想过,是否提醒一句永穆帝身体欠安的事,让身为嫡子的东宫留意。而今看来,是大可不必了。换在从前父子融洽时,周令渊或许还有点良心,如今这位太子心里恐怕只剩仇恨与欲望。 父子亲情在章氏的裹挟下,不堪一击。 盛煜想着永穆帝花白的鬓发,想起从前皇帝对太子的谆谆教诲、教导栽培,暗自叹息。 而后疾步出宫,直奔曲园。 那里有人在等他。 娇艳婉丽的眉眼浮入脑海,如一抹春风拂过,令盛煜冷沉的心绪融化了许多。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在走过架在护城河上的拱桥后,翻身上马,迫不及待。 …… 魏鸾此刻却在乐寿堂里。 精雕细镂的长案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新熬好的梨汤,拿海棠花碗装着,两溜摆开。魏鸾坐在婆母游氏的下首,对面时长房的慕氏婆媳,最上首则是盛老夫人,旁边的管事侍女拿了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