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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晋知晓带上潘学谅去扬州很冒险,然当他对上潘学谅的目光,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是以昨日在百戏楼,顾长晋便提出了,由柳元提前带潘学谅秘密走陆路出京。 柳元是以海防监军的名头出发去扬州的,身后有半支御马监的勇士营跟着,潘学谅跟在柳元身边,比跟在顾长晋身边要安全。 柳元走陆路,他便走水路。 顾长晋在脑海里反复忖度出京的一番安排,觉得没甚纰漏了,方颔首道:还望柳公公能将潘贡士平安送到扬州。 七信掀眸看他。 那潘学谅是阶下囚,可这位顾大人从不曾拿他当囚犯看待。难怪老尚书说将这案子交到他手里,潘学谅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大人放心,咱家与柳公公定会将潘学谅平安送到扬州。 七信说着便要离去,然走了没两步,他忽又回头,望着顾长晋认真道: 那钟雪雁,是自愿自尽的。柳公公派人寻到她时,她本就有了轻生的念头,我们只是让她的死变得更有价值。至于许鹂儿,柳公公从不曾让咱家杀她,是咱家擅做主张,怕许鹂儿坏事这才动的手。 他冲顾长晋行了个礼,道:那日伤到了容姑娘,是七信之错,日后定会同容姑娘负荆请罪。 顾长晋并未接话,七信也不介意,一甩拂尘便出了屋。 御马监值房。 柳元听罢七信的话,不甚在意地笑笑:顾大人将潘学谅放到我手里,便已是信任。至少此趟的扬州之行,他知晓我会与他一条心,这便足够了。 说话间,外头一阵响动。 一个内侍小碎步进屋,对柳元道:柳公公,大掌印那头派人来了。 柳元挑眉,敛眸沉思须臾,忽地笑了:咱家这便去。 司礼监。 裴顺年靠着把太师椅,身后一名小太监正轻柔地给他按着太阳xue,听底下人说柳元来了,便挑了挑眼皮,冲那小太监挥手。 都下去罢。 小太监应声退下,行至司礼监院子时,冲迎面行来的柳元睇了个眼神。 柳元面上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一进值房,便扑通一声跪下,对裴顺年恭敬喊了声:老祖宗。 裴顺年垂着眼看他。 这小子是杨旭最受宠的干儿子,杨旭爱听曲,当初去了趟扬州,便带回个会唱曲的小子,藏在私宅里好几年。 裴顺年不爱听曲,便没怎么关注杨旭这干儿子。只知这小子先是去了御用监,后来又去了御马监。 杨旭将柳元送去御马监是作何用他心知肚明。 他惯来放任几个干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到底是年岁大了,最怕的,便是那等子吃里扒外的叛徒,儿子间彼此监督、互相掣肘最是让他安心。 却不想,这么个长相妖娆、雌雄难辨的伶人会有那等手段。 不仅同贵忠勾搭在一起,还能让都察院那位总宪亲自来司礼监保他的命。 裴顺年无法容忍旁人的背叛,贵忠是皇爷抬来打他的脸的,不能动贵忠他忍了,殊料连柳元他也不能动。 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掌印,他从不曾这般憋屈过。 裴顺年在柳元那张糜丽的脸定了片刻,缓缓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 可知咱家因何寻你来? 奴才不知,还望老祖宗给奴才提点迷津。柳元笑吟吟道,眉心一点朱砂痣泛着妖异的艳光。 裴顺年惯来不喜长相太过妖艳的人,撇开目光掩下眸底的厌恶,道:皇爷派你去扬州,除了做监军,可还有旁的任务? 扬州乃大胤最富庶的府城之一,当初杨旭在扬州做监军时敛了不少黄白之物,那些钱财自是泰半都孝敬给他了。 人老了,胆子变得也小。 嘉佑帝派柳元去扬州做监军,他首先想的便是皇上是不是要同他算旧账了? 柳元依旧是那张笑脸:老祖宗放心,皇爷担心扬州那头的海寇之患,这才派奴才去的。 裴顺年分不清柳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心中却愈发忌惮,正斟酌着该如何敲打一番,忽又听前头那妖人道:老祖宗可知干爹去岁曾让奴才给谁唱小曲儿听? 裴顺年眯了眯眼,谁? 戚家那位左都督。 裴顺年闻言再忍不住心口的怒火了,啪一声拍响旁边的几案。 蠢货! 竟敢偷偷同戚衡暗度陈仓,这是打量着他年老眼花好糊弄了! 难怪倒台得这般快,那蠢货定是以为皇爷身子不好了,这才偷偷向戚家投诚,指望着二皇子登基后能坐稳他底下这大掌印的位置。 到底是不了解皇爷。 皇爷对戚皇后与戚家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裴顺年到现在都弄不懂皇爷究竟是想留戚家还是不想留。 如今皇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除戚家,除非二皇子能继位,否则大皇子一继位,以戚家的兵力,当初藩王围京夺帝位的场景定然要重现。 届时整个大胤又要陷入内乱。 正是因着皇爷迟迟不对戚家动手,杨旭这才以为皇爷是属意二皇子,迫不及待地便与戚家投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