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21节

    “我也不是变态！”法加猫更生气了：“还有，我都说了我不是怪兽！！”

    夏洛蒂终于不能再看到法加猫这样绕着圈子跳进去了，她往前一步，声音轻柔道：“我们是来这里找白鹿神的，我们想要知道，森林为什么会被封闭起来，外面的雾又是怎么回事？”

    兔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它迟疑了下，最后还是道：“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恰好知道一些事……只是，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夏洛蒂答道：“法加猫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它还担心白鹿神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我就纯粹是想要见见祂，从祂那里获得一些情报。”

    兔子仔细地看了法加猫一会，突然，它惊觉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猫族的叛徒！”

    “让我砍了它！不要拉我！不要拉我！”法加猫手持着短剑，在缠绕的草叶的阻拦下，拼命地要往前刺出一剑……如果真让它成了，或许这就是森林中第一起冲突流血案了。

    兔子耳朵垂下：“好吧，既然是猫族的，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白鹿神其实在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什么？！”法加猫停了下来，它耳中隆隆作响，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表情一片空白。夏洛蒂也皱紧了眉，她不敢相信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兔子一脸灰败：“那是我亲眼看到的。白鹿神在森林的上空突然散开，化为了这无穷无尽的白雾，将整片的森林笼罩其中。至今我们还能够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都是出自白鹿神的牺牲，我们就好像是趴在祂身上的吸血虫，是得了祂的血rou才活下来的废物！”

    它好像钻进了某种牛角尖，说着说着，整只兔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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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呜呜呜呜……”它哭得是那样的伤心, 连夏洛蒂也忍不住心生怜悯。可下一瞬，她就警觉起来，风将她往后吹退, 顺便的，将那种感染力极强的声音给遮蔽在外。

    法加猫仍然还沉浸在那种不可思议的感官中，无比强烈的震惊让它还没来得及被哭声侵染，等它看见夏洛蒂那样凝重的神情时，它也反应过来：“它怎么了？”

    夏洛蒂到：“这森林里确实是出了问题。”

    兔子哭了好一会, 半晌后, 它才抬起头来, 露出红彤彤的双眼道：“从那以后，不仅森林里的我们出不去了,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有与外界连通了。”

    它好似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异常。夏洛蒂将心提了上来，她摇摇头道：“白鹿神不一定是死了, 到了祂们那种程度，想要死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有那种程度的敌人, 所以夏洛蒂比一般人要更了解“灵”的概念。她第一位亲眼见到的“灵”是巨人国度的王者之“灵”，他的情况很特殊, 明显是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里, 可就算是这样, 他也可以将自己与塞西莉亚追到不敢反抗一下，并且, 看他的模样，明显是坚持了最少五百年往上；而后面则是萨罗, 厄斯科多虽然成了两位神明交手之地, 但萨罗应该是在那一次的动荡中得了好处, 于最后晋升到了“灵”的境界，否则的话，不会有“镜中人”的传说散播出来——这也是“灵”的一种彰显形式。

    “真的吗？”兔子有些犹豫：“可我明明都看见了……”

    “我不仅看见了，我还能感觉到，”兔子抽泣了一下：“这周围的白雾，都是白鹿神的化身，祂将自己散开，为的就是将外面的怪兽挡下。从那以后，我们所有的动物，就再也见不到白鹿神了。”

    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方才那种特异从它的哭声里传达出来。渐渐的，这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夏洛蒂就这样站在法加猫的面前，看着兔子消失在了雾气里，不一会，就再也寻找不及。

    “我们应该怎么办？”法加猫跟在她身后，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惴惴，不由问道。

    夏洛蒂道：“看来我们是否能见到此间主人，得看祂是不是愿意与我们相见了。”

    法加猫本就不笨，很快它就想到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自进入森林以来，就是在白鹿神的观测中。兔子说这雾气是祂所化，也就是说……祂其实是无所不在的？”

    夏洛蒂看了这只猫一眼，忽然觉得，它当初选择跟随出去的那个冒险家，或许还真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如果白鹿神不愿意见我们呢？”法加猫又问。

    “祂会愿意见我们的，”夏洛蒂笑了起来：“不论谁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且还是专门为祂而来的，总是要过来看一眼的。”

    她身上的斗篷突然震动起来，有细小的藤蔓爬上她的黑发，幽紫色的蝴蝶围绕着她转动，脚下有微风旋转着令其上升。她睁开眼睛，法加猫好似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其中生成。

    迷雾在她的面前让开了一条道路。

    夏洛蒂开始往前走去。法加猫竟不敢攀上这样形貌的夏洛蒂的袍子，它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面露惊奇，却不敢放肆。

    他们走的路途并不远，与他们从竹林到来的距离相近，在一处宛如剔透镜面的湖水上，他们见到了有纯白的麋鹿正站在上面静静地看他们。祂身体虚幻，两只角像是刺往天空的战剑。

    “你是生命母神的眷属？”祂这样问。

    夏洛蒂牵起裙子，微微低头，她行了一礼道：“并非。只是有幸得到了一滴神血。”

    纯白的麋鹿有些惊奇。祂在水面上慢慢行走，于微波荡漾中走来，祂凑了一些看夏洛蒂：“只是神血么？我初以为你是祂的神子，可细细一感受，又没有闻到祂的气息，但你对生命一途的感悟，很难让我不联想到祂的身上。”

    “侥幸有所理解而已。”夏洛蒂笑着答道。

    白鹿也没有追根究底，祂在夏洛蒂第一次路过这片森林时，就注意到了这位小小的旅者。但那个时候，祂是为对方身上的奇物所吸引，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红色的斗篷，居然可以隔绝祂的感知，这让祂有所猜测，那或许是一件特殊的神器。

    唯神所有，方为神器。

    也许是夏洛蒂本身的特异，其他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神灵，接二连三地与她有所关联。白鹿神淡淡道：“那么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夏洛蒂没有率先回答，她看向法加猫。这只毛发淡黄的猫咪有些紧张道：“是我、我想要回来看一看大家，我、我担心其他的猫，还有、还有您，白、白雾好像有问题，上一次白雾出来的时候，还是您与那个可恶的敌人战斗的时候……”

    白鹿神静静地听着，祂的目光静缓而悠然，哪怕法加猫的声音细小又结巴，祂还是耐心听完了。“我记得你，”祂平静道：“一只很有想法、聪明又坚定的猫。”

    法加猫有些害羞。

    “你猜的没有错误，”白鹿道：“我这里确实出了问题。但出问题的，不止是我。”

    夏洛蒂的目光一凛。

    白鹿神转过头来，祂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可怖的话：“出问题的是所有的‘灵’，还有……‘神’。”

    法加猫震惊地张大了嘴。就连夏洛蒂也维持不了镇定，她往前一步，赶忙问道：“有哪些神……是所有的神都被渲染了吗？”

    “你果然知道什么，”白鹿神看向夏洛蒂，祂周身雾气聚来又散开，像是祂缥缈的声线：“红月的可怕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最初的时候，祂只是影响到夜晚中的魔怪，那些幽魂与怪物，在红月的照射下，会变得比以往更强更难打败。但在两年多以前，红月算计了生命母神，在将这位最古老的神祇打败后，祂开始将影响力扩大到更深更广的地方，这片大陆，正在变得……疯狂。”

    白鹿神说出了这等可怕的惊世骇俗之言，一点也没有注意夏洛蒂他们是否能接受这些。法加猫还没有把嘴巴闭上，夏洛蒂也紧紧地皱起了眉。

    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败坏多了。夏洛蒂道：“难道神都没有办法吗？”

    “祂们有没有办法我是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状态特殊，白鹿神没有做任何遮掩，没有丝毫隐瞒道：“但我是没有办法的。‘灵’是在‘神’之下，我们已经往更上层蜕变了一部分，可到底没有完全晋升。我又在很多年前受过伤，在红月爆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属于我的一部分正在划向深渊，而那部分，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在那个时候，您散开了自己？”夏洛蒂明白了过来。除开不想看见自己变化，也为了……不影响和庇护这片森林中的生灵。它改变了那其中自然的规则，那么到了最后，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的理想践行。

    白鹿忽然低下头来，祂深深地注视着夏洛蒂，半晌后，祂才开口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越靠近‘神’者，将会变得越发癫狂与……恐怖，刚才的兔子，就是例子。”

    “那您还有机会变回来吗？”法加猫急忙问。不知为何，它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加大起来。

    白鹿没有说话。法加猫突然就落下泪来，它哭着道：“我离开这片森林，是想要让自己不只是围着您的祭坛跳舞而已，我想要变得更有用，而不是在回来以后听到这样的消息……”

    白鹿有些无奈，祂终于说话道：“我会成为这片森林，我会存在于你们每一人的身边，我将无思无想，可若是百千年后，还有人记得我，于我的祭坛前跳起舞蹈，我就有可能以另一种形态归来……以一种更适合当时环境的姿态……”

    祂渐渐远去，想要离开。而这个时候，从震惊回过神来的夏洛蒂忽然高喊道：“我可以从您这里得到您那位敌人的情报吗？”

    白鹿顿了顿，祂的身形消散在雾气中。在原地，有一株白色的花悄然绽开。夏洛蒂走到它的面前，细细嗅了一会，很快，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位名为“幻谭主”的灵的讯息。

    作者有话说：

    好冷啊。

    想双更。明日双更吧。（拖延症晚期作者想补完上篇文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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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夏洛蒂与法加猫一起离开了里幕的森林。那双晶莹的鞋子不仅有驾驭风的异能, 还有令她穿过某些屏障的功能。这样贵重的宝物，却是被塞西莉亚如此随意地遣人送来，夏洛蒂感觉自己像是承了情。

    殊不知在另外一边, 塞西莉亚接收到夏洛蒂送来的药剂的时候，也是心头一片感动。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光，夏洛蒂仍然还记得为她身上的伤创造药剂，并且这一次的效果比她从前找到的都要好，让她心中又一次生出希望。

    夏洛蒂准备让法加猫随她一起回到城里去。外面的黄昏骑士团正在警戒巡逻, 他们将这一次的护卫视作了最高等级的任务, 不敢有一丝怠慢。

    但法加猫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 它停在了森林的边缘。

    夏洛蒂有些惊异地回头望它。法加猫摘下帽子，它挠了挠头, 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你……是想等白鹿神复苏的那一天？”夏洛蒂不由问道。

    法加猫看起来很高兴：“是啊, 你猜出来了。你是第二个这么理解我的人。我从前离开这里，为的是森林和白鹿神, 可现在森林和白鹿神遇见了困难，那么我留在这里, 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有过一次奇遇，可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下去。”

    夏洛蒂摇摇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许你要等很久很久, 等到周围的环境变易, 等到一切都改换了模样, 等到你再也见不到昔日熟识的人与事，外面的世界你也完全融入不进去, 都还等不到那一天。”

    “哈哈，”法加猫笑了起来：“其实我的心很小很小, 别看我说的那么豪迈, 但我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阿斯塔还在的话, 我说不定会跟着他继续去旅行寻找办法，但他已经不在了……那么对于我来说，我的旅行就已经结束了。”

    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对夏洛蒂说：“你可以……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夏洛蒂瞧了它一眼，走到它身边，席地坐了下来。

    法加猫就开始讲述。

    阿斯塔是一个非常爽朗自由的男人，他没有固定的家，谁也不知道他是来自哪里。但他却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仿佛什么困难也难不倒他。法加猫在跟随他的第一天，对方就戏耍了一队跳出来拦路抢劫的人，他将那些人连成串子，在一个高的旗杆上吊了三天，之后才放出消息，看看有没有人去救——然后埋伏在一边，将后面来的人又一次一网打尽。

    “我一向喜欢斩草除根，”他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放了他们，他们就会像是闻到味的苍蝇一样，一直跟在后面嗡嗡直叫。”

    虽然法加猫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手法来形容自己，但它还是认同的点点头，并将这一好习惯保留了下来。

    他喜欢去探索一些神秘又危险的地方，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他的剑术非常的高超，许多的怪物都在他的剑锋下饮恨，他从那些地方翻找出了很多的财宝，但除了一些必要的之外，他都不会有多么看重它们。法加猫怀疑他从前是从盗墓起家的，因为他看起来对那些东西相当熟悉，有一次碰到一个国王的魂灵欺骗他们，他甚至能将他和他的尸体一起封印到一个茶壶里。

    他还有记笔记的习惯，将一路上遇见的事情写到本子上。法加猫不认识上面的字，也许是他故乡中的字体吧。但奇怪的是，他在写下后又会咬牙切齿地将之毁损，法加猫问他为什么，他就说：“我这么精彩的经历，不让别人知道，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可有些东西，如果被人看到了，也实在是太羞耻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烧了它！”

    笑死，法加猫想到，就你那鬼画符，我敢说，认识它们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虽然行为散漫，却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在路上的时候，有很多身份不同的女人向他表示过好感。可他虽举止浪荡，但在这一点上，却出乎意料地有些害羞，就法加猫知道的，他有好几次的逃跑，都是被女人追逐所致。就连在最后……

    想到这里，法加猫黯然道：“我听了你和白鹿神的话，我知道，你也许会在未来和那些很可怕的存在交流，如果你也到了那种程度，你要记得，有一个卑鄙无耻、阴险恶毒的女人，她的头发是由蛇组成的，你要是碰见了她，一定不要被她的外貌所迷惑，不要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法加猫说了很多，像是要将所有的话一次性说清。它说了很长时间，将他们旅途中一些非常精彩的故事都分享了出来，夏洛蒂也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打断它的意思。到了最后，法加猫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它知道，一切终有时，自己与这位新朋友，也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将那颗圆形的宝珠交给夏洛蒂后，它站在森林里，目视着夏洛蒂往外面的阳光中走去，它狠狠摆了摆手，大声道：“谢谢你，夏洛蒂！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来这里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让人来和我说一声也是，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可惜，如果阿斯塔还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的。法加猫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毕竟，他们相遇的太晚了。

    夏洛蒂手中拿着发光的宝珠，她心中隐隐有所动，这应该是又一件来自于那些“灵”或“神”的物品。法加猫说里面有一段记忆，她不知道那位阿斯塔有没有阅览过，但她知道，对于这些涉及到了高位格存在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毛发，也要郑重以待。

    她扫了一眼自己存下的宝石，在两年大肆寻找奇物的过程中，除开使用过的几枚，剩余的还有十一枚。宝石可以帮助她用最快速度最大效率地理解一些新的知识，哪怕当初她连女巫书上的文字都不识得——就像是套上了一个智慧buff，帮她跨越过许多的门槛，让她几乎没有付出代价，就获取一些高位格的知识。

    在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嘱托了门外的仆人，不得让任何人进来以后，她捏紧了手中的圆珠，全神贯注地沉浸到其中去。

    无数的光彩在她的眼中飞掠而过，夏洛蒂闻到了芬芳的气息，明明只是一种香味，却可以分类到数百种之多。她好似徜徉在一个完全由花组成的海洋中，那其中，有谁的影像一隐而没。

    这确实是一段记忆。但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记忆。它来自于一位“灵”，一位并不强大、存在感也不高的逝去的“灵”。祂获取了“鲜花”的概念，就像白鹿神代表着森林一样。但祂又是那样的虚弱，祂在许多年前的一次动荡中，受到了无法治愈的伤害。在强拖着身体回到自己的神殿后，祂便在其中湮灭了。

    而这颗宝珠，便是祂留下的最后的残像。或许祂可以在未来凭此复活，但这希望的渺茫，比白鹿神的复苏更加艰难，准确来说，是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