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20节

    “你是想要让我去帮你？”夏洛蒂有些好笑道。

    法加猫稍觉难为情, 它也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合理。毕竟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森林里单纯的猫猫了，知道不是只要卖萌, 就会有人把小鱼干给你……它咬了咬牙，在心底里对阿斯塔道了声歉, 然后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个发着光的圆球。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探索森林的变故，在疑团解开之后, 我就会把这个东西给你！”它一脸不舍道。

    夏洛蒂目光一凛, 在她的发上, 一只幽紫色的蝴蝶翩翩飞了过来，它浑身散发出点点的荧光, 后面拖着一条飘摇的虚幻的尾巴。

    “这是什么？”法加猫惊奇地看着这小东西，见到它正在自己的宝贝圆球上来回盘旋。

    “它的名字叫做‘心之所向’, 是一件能为你指引你所想要东西方位的奇物……”夏洛蒂幽幽地说。

    “什么？！”法加猫吓了一跳：“还有这种好东西？”

    如果之前就有这种宝贝的话, 它能从自己的旅途中得到多少的财宝？一想到这里, 法加猫就感觉好像失掉了几个亿，真是让它痛心。

    “但它也有所限制，”夏洛蒂叹了口气：“它只会给你指出你心中最为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我可以利用它得到很多奇物，但等到我在它的帮助下，在一次非常危险的境况中，找到了能让我提升自己并破除危境的路途后，它就不会再对普通的奇物产生反应了。”

    法加猫明白过来，它有些得意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这件东西并不普通了？看来它确实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宝贝。”

    “那你可以告诉我它具体的来历和作用么？”夏洛蒂问。

    法加猫凝重道：“这是我和我的伙伴在一间废弃的神殿中找到的，它当时是在一座巨大的持剑人像的头顶，我们废了很大的功夫，还打败了好几只飘过来的幽魂，才把它从上面拿下来。”

    “拿下来以后，我们就发现，只要它在我们手上，周遭的一切怪物就都不敢过来，”法加猫道：“依仗着它，我和我的同伴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是我们压箱底的宝物。它的名字叫做‘虚弥的幻影’，据说是藏有一段记忆……”

    但既然阿斯塔已经不在了，它独自一人也不会再去那些奇怪的地方探宝，白鹿神和森林里的那群家伙们对它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为此……就算把它送出去，也算不得什么了……法加猫内心痛哭。

    “好。”夏洛蒂答应得很痛快，她甚至没有多提其它要求。这让法加猫有些傻眼……它是不是低估了自己这件宝贝的价值？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它也没有多少后悔。宝物总是比不过自己关心之人的安危的，它犹豫了下：“那……三天后过去？”

    “可以。”夏洛蒂还是这样干脆利落。法加猫张了张嘴。

    法加猫其实也是过于急切了一些。它没有想过，白鹿森林距离这座城市这么近，一旦出了什么变故，很有可能会对城市里的夏洛蒂和黄昏骑士团造成影响。过去看看是应该的，但若是超出了她的能力，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法加猫拿回了它的那些装备，又重新变回了流浪之人的模样，它这几天都生活在夏洛蒂为它准备的房间里，每天都会出去转一转。

    它的样貌确实令人惊奇，看见它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没有人叫它怪物，也没有人要将它重新投入大牢。法加猫接触最多的是一个叫阿法纳的人，它问出了这个问题，阿法纳却是十分自豪地告诉它：“女士做出的决定，总是有她的道理的。既然她说你是无害的，那你就应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猫，最多有些特殊能力而已。”

    法加猫是在阿斯塔之外，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它停在原地，半晌后摇了摇头，心情有些奇妙。

    三天后，夏洛蒂与一队骑士团的成员启程来到了森林外。她身披红色的斗篷，这件巨人国度得来的宝物让她很好地将自身隐秘在某些目光之外，尽管如此，进入森林，还是有可能对她造成一些影响。

    但为此束手束脚，就有些软弱和不堪了。

    停在外面，夏洛蒂久久地凝视着被白色雾气笼罩的森林，半晌后，她对着阿法纳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如果里面没有特殊情况，便不要妄动。”

    阿法纳急了，他以手抚胸，毛遂自荐道：“身为骑士，怎能让效忠之人深入险境，我们可以先行探索，如果有什么危险，也好为您排除……”

    “说的很好，”夏洛蒂道：“下次不要再说了。”

    阿法纳就愣在了那里。夏洛蒂笑了起来：“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我建立你们，不就是为了在某些时候给予我帮助的吗？只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阿法纳沉默了下去。看着夏洛蒂与法加猫一起消失在雾中，他咬了咬牙，转身大声道：“警戒！在女士出来之前，不允许有任何人与怪物靠近！”

    “是！”众多骑士一起大吼道。

    这雾气是一种很轻柔的东西，伸出手去，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凉凉的冰滑的触感，夏洛蒂带着法加猫，一直走到一株古老的大树前，才终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就是你最后能抵达的地方吗？”她问。

    “是的，”法加猫无比警戒：“再走下去，我就会失去所有的方向，转了五天，连最终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

    夏洛蒂想了想，她伸出手，那只幽紫色的蝴蝶就飞到了她的手指上。“可以为我们找到白鹿神吗？”她温柔地对它说。

    蝴蝶犹疑了一下，它像是在感应什么，但片刻后，只能在夏洛蒂的手指上盘旋。

    “是吗？”夏洛蒂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可以找到什么宝物吗？”

    蝴蝶蹭了蹭她，转向其中一个方向飞去。

    法加猫一震，它兴奋道：“我就知道，它果然是最棒的。”

    它握紧了腰间的剑，飞快地跟了上去，生怕雾气将之淹没。

    夏洛蒂并不着急，她与仙子蝴蝶之间是有联系的，作为一位引路者，仙子蝴蝶永远不会抛弃她这位主人，二者之间是一种限定的特殊的关系，也就是说，若是夏洛蒂不在了，这件奇物恐怕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主人。

    她在雾中行走了一会，等到下一个区域，见到法加猫正围着一块大青苔石在不停地转圈圈。看到夏洛蒂过来，它赶忙道：“蝴蝶飞进里面去了，我根本找不到它进去的地方，怎么办……”

    它这才表现出自己的焦急，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可恐怕只有它，才是最关心那群傻猫的人。

    夏洛蒂凝视了这块石头一会，她伸出手中魔杖，轻轻在空中转了一圈，周围瞬间传来某种东西挣扎的声音。法加猫被吓了一跳，它见到有一棵大树将自己的根部从地里慢慢抽了出来，枯朽的树皮上浮现出一张苍老褶皱的脸，它顶着青翠的绿盖，“咚咚咚”地走到夏洛蒂的面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为您效劳，女士！”

    法加猫嘴巴大张：“这、这……”

    “一种变形术而已。”夏洛蒂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提及其与“变猫术”之间的关系。

    老树伸出枝条将那块大青苔石搬开，下面只是一个深陷的坑洞，有蚂蚁和虫子四处乱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通道。

    夏洛蒂微微皱了皱眉，她将仙子蝴蝶唤回，对方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中飞出一样，看不见任何异样的地方。

    法加猫垂头丧气道：“根本发现不了……”

    夏洛蒂瞧了它一眼，没有为队友散发的负能量所影响，她再次围绕着这个地方转了几圈，手指随着蝴蝶一起往前探去——她忽然睁开眼睛，周身有风四起。

    “我可以进的去。”她脱口而出道。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只要她激活了它……

    强烈的风吹得法加猫忍不住眯起眼睛，但它还是看见自己找来的那位神秘女巫忽然漂浮起来，她周身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脚上穿着的一双晶莹的鞋子好似长出了青色的羽翼，无数的风围绕在她身边，将其托举在半空中。她踩踏着它，就好像是传说中降临在女孩梦中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仙女。

    “喵！”法加猫瞳孔一缩，它连“等等我”都顾不得说，整只猫往前一个扑，就抓住了对方的袍角。

    头晕目眩中，它感觉二人进入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地界。

    雾气中，夏洛蒂与法加猫一起消失不见。古老的树重新落下根来，只是相比方才，它的位置稍微挪动了一下而已。

    第36章

    法加猫摔倒在湿冷的土地上, 它感觉眼前有无数个星星在围绕着它转动，等它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夏洛蒂正在和一只白色的兔子说话。

    这兔子十分的奇怪, 虽然只是一只兔子，却是用双腿直立行走。它长耳竖起，前爪中捧着一枚小小的坚果，见到法加猫醒来，它有些嫌弃道：“又是一只蠢猫, 在这里看到你, 真是晦气！”

    “什么？！”法加猫立马就跳了起来, 它抽出腰间短剑，一边比划一边放厥词道：“哪里来的傻兔子, 居然敢挑衅我幻影怪盗？你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剃了毛、剁了rou，一锅炖了, 可以连吃上好几天？”

    兔子一个激灵，它愣愣地看了眼法加猫, 突然尖叫一声：“有怪兽！！”

    它转身就逃，几个来回就消失在草丛间, 只剩下一枚坚果在地上滚了几圈, 滚到法加猫的脚下, 方才停止下来。

    夏洛蒂转过头去看法加猫，对方僵直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它讪笑道：“那个, 它胆子也太小了……”

    “好吧, ”见到夏洛蒂还在看它, 它摊了摊手，不得不解释起来：“我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这森林里的臭家伙们还是一惊一乍的……”

    “这其实也是和白鹿神的性情有关，”既然来到这里，有些事就不得不和这位帮助极大的女巫说，它主动走向前方，为夏洛蒂引路：“白鹿神是这座森林的保护神，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庇护了所有动物的伟大存在。但它却不是没有奇怪地方的。”

    法加猫面上神情复杂：“我是在离开了森林以后才发现的。狼是吃羊的、虎豹狮子是动物界的霸主、鸟儿也会吃虫，就连我们猫，也是吃老鼠的……你相信吗，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我才刚刚参加过一个猫与老鼠结婚的典礼，我还上去恭贺过，祝愿他们百年好合，早抱子孙。”

    “这很不可思议是吧？”法加猫仿佛是将隐藏了很久的话都通通说了出来，它也不怕自己是在白鹿神的森林中，或许它就是要说给祂听：“这在外面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这里都是平常。”

    “女巫，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有问题吗？”法加猫问夏洛蒂。

    夏洛蒂思索了下：“那你们有没办法生活下去么？”

    法加猫沉默了下，然后道：“并没有。”

    “你离开的时候祂有阻拦你么？”夏洛蒂又问。

    法加猫还是沉默：“也没有。”

    “虽然与常理相驳，但既然不是欺压他人，”夏洛蒂倒是洒脱：“倒也不是不可接受。只是，这样的‘和谐’只系于一人之身，未免太过脆弱了。相较于外面的‘规则’来说，就算是伟大存在，也未免势单力薄了些。”

    法加猫笑了一下：“有一个人倒是和你说过差不多的话。”

    “哦，”夏洛蒂转念一想：“是带你离开的那人吗？”

    “不错，”法加猫道：“他的名字叫做阿斯塔，是大陆上最享负盛名的冒险家，是人所共知的游侠，是连一国国王也愿意招待的著名人物。”

    它挺了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夏洛蒂想了下，叹了口气道：“很抱歉，我只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他的名字。”

    法加猫瞬间败落了下来，它嘴里开始嘟囔道：“只不过是五十年而已……”

    他们一路行远，这里依旧是被雾气缭绕，周围的树木与草丛都像是笼罩在仙境中，没有在外面的阴冷，多了份缥缈的气息。

    “等等，”法加猫突然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是往这边走，不过……怎么多了只这么大的蘑菇？”

    这是一只橘黄色的大蘑菇，一层一层的往上生长着，几乎将天空都遮蔽住了，夏洛蒂看见有一只拄着拐杖的老猴子正在下面的小房子外捡着什么东西。

    夏洛蒂示意了一下法加猫，但它好像闹起了什么别扭，怎么也不肯上前。夏洛蒂只好亲自去问：“这位长者，你可知猫族的领地怎么走？”

    老猴子很老了，白色的胡子快拖到地上，他眯着眼睛看了夏洛蒂一会，又注意到后面别着脸的法加猫，他呵呵笑了起来：“我说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外来者来到森林，原来是你这小不点回来了……”

    法加猫还是过来了，它不好意思道：“亨利爷爷。”

    老猴子笑道：“回来也好、回来也好。大家都说，外面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灾难，白鹿神才不得不将我们保护起来。你这小家伙，是森林里唯一一个跑出去的，还知道回来，也不算忘本。”

    法加猫急道：“什么灾难？外面不是好好的吗？除了……”

    它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也不知是耳背还是根本没听进去，老猴子继续笑呵呵道：“反正我们也和那些外来者接触的少，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吧。白鹿神总是为我们好的。你这小姑娘，有机会和这小家伙进来，不如也在这里留下，大家一定都会很喜欢你的……”

    法加猫拉拉夏洛蒂的斗篷，示意二人赶快走。一直到他们走远了，还能听见老猴子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法加猫松了口气：“亨利爷爷最长的记录是念叨了它孙子一个月，让小猴子不得不偷偷跑到森林另一头，并因此邂逅了豹猫族娜娜美，和她互送结心花结婚了……”

    他们又来到一片竹子林外，那里有一群彩色的飞蛾在飞舞。见到有人过来，其中一个娇小的幼蛾提着灯笼转了转身，看到夏洛蒂，它眼中一亮：“嘿，森林里居然来了人类……人类，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突破白鹿神的迷阵，从外面进到这里来的吗？”

    法加猫在后面偷偷地说：“这群蛾子最是恶毒不过，碰到喜欢的人，就会用粉末将其迷晕，然后拖到自己的领地中去，软磨硬泡地要他们留下。就因为它们长得漂亮，所以大多数家伙都会选择留下……”

    “你在说什么？”幼蛾尖叫起来：“你怎么可以污蔑我们竹夜蛾一族！你是从哪里来的猫？是灰纹那家伙派出来的探子吗？”

    “不好！”法加猫大叫：“快跑！”

    夏洛蒂叹了口气，她手中魔杖轻点，地上的草丛便飞快地生长起来，它们长成了密密的网，将飞蛾飞来的路途阻住，然后，她脚踏微风，拎起法加猫，朝着相反的方向急纵而去。

    他们一路行过了跳舞的绵羊、围在餐桌前的獾猪、跟着他们飞了一路的黄鹂之类的神奇生物，最后终于在一个山坡上见到了那只逃跑的兔子，它手中捧着一朵红色的花，正在向另外一只兔子跪下献礼。

    “我亲爱的露丝，”它含情脉脉地说：“你的眼睛好像是树上红彤彤的苹果，你的板牙就好像是结成块块的麦芽糖，你的毛皮比墙上的蘑菇都要洁白，还有可爱的尾巴，像褪了色的卷心菜……我喜爱你，希望你能与我一起，度过今后这无聊又烦闷的一生……”

    “啪！”那朵花被毫不留情地砸在它的脸上，在雌兔子气势汹汹地走开后，它沮丧地垂下耳朵，头也不回道：“怪兽，你是来吃我的吗？露丝的心被狡猾的曼巴蛇给夺走了，我给它送了三个月的胡萝卜也挽救不回来，你要吃就吃吧…………我只是还有一个疑问，难道兔子不应该只和兔子在一起吗？”

    “我才不是怪兽！”法加猫额冒青筋。

    “随便吧，”好像是气力都被抽走了，兔子不在意道：“虽然长辈们都说，只有怪兽才会吃掉我们，但看你长的像猫，我就当你是变态生长了的怪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