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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番率领着第二团余部撤回了瀚海军设在天山脚下的大本营,而意料之中的,在面对着第二团主将惨死的严峻局面下,即便是态度严苛的主战派,也无法否认第二团在战斗中做出的牺牲。 无需陈番巧辩,当罗钰都尉神情复杂的将校尉的委任状交到他手中时,第二团的弟兄都觉得他是名至实归。毕竟,跟着陈番这样一个有些贪生怕死的武官,大家的日子都能过得舒服些。 但叫众人没想到的是,这个一路顺风顺水向上晋升的贵族少爷,居然在这时候,主动退出了。 陈番丝毫不顾及眼前罗都尉的颜面,居然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写着自己名字的委任状给一下撕成了两半。 当然,撕的时候他是一脸坦然的站在罗都尉面前的,这一撕开了,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到罗钰面前,头差点就要跟着埋到地底下去了。 “罗都尉,陈番无能,不配受这校尉之职,现在委任状已损,求您与诸位将军重新考虑第二团校尉人选。” 陈番头埋低了,没看到罗都尉的反应。但他听见高处颤动的鼻音,一下下的在他脑瓜顶上哼着,不为别的,就是被气的。 “……陈番,我不管你背后有什么人,我就问你,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知道……” 陈番也是头一次这么对谁低声下气,但当一个人认清了自己的斤两后,也就没有那么多无谓的自尊心了。 “罗都尉,陈番自知不配接王校尉的职,倘若就这么受了,反而是害了第二团的兄弟,也给瀚海军抹黑。经过了这次,陈番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拖其他弟兄的后腿儿了,您便是现在把我从军中除名也好,陈番绝无半句怨言。” 陈番说着,又对着罗钰磕了个头,他自觉已经表现得十分谦卑,怎知罗钰站在那里,反而怒色更盛。 “陈番!你当唐军的军规都是摆设吗?我告诉你!要不是老王生前一力举荐你,就你——你一辈子别想在我手底下当校尉!” 罗钰厉声训斥着,而陈番听在耳力,却也不觉得他说得有多严厉。他只是觉得,罗钰能说出这些话,也都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末了,罗钰遣散众人,但他到底还是没让陈番舒舒服服的从这里走出去。 “你老实说,老王为什么会战死,第二团为什么不等增援就擅自撤离?” 罗钰冷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番伏低后显露出的背脊。 “您真想知道?” 陈番仍跪伏在地面上。他想起王笃惨死时的模样,顿时又感到一阵气息上涌,哽在喉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陈番,我警告你,你当众抗命,已经犯了军规。我不管你家在京中如何显贵,现在你在这,就是北庭的兵,我就算砍了你的脑袋,也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 “这我当然清楚,罗都尉……”陈番声音低沉。 “您不就是想知道王校尉为什么会死吗?我老实告诉你,王校尉是不想第二团血流成河,不想再牺牲更多的兄弟!自打第二团侦得回鹘在沙脊岭的军情后,我们再未等来半点友军驰援的消息,第二团孤守狼牙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挡得住回鹘几千精兵。王校尉用他一个人的命,换了第二团几百条命!” 说到动情之处,陈番背脊不住阵阵颤抖着。 “我陈番的确贪生怕死,但回鹘大军压境那日,我也不曾后退半步。只是我看不得身边的兄弟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狼牙堡丢了还可以再夺,但命若是丢了,可就再捡不回来了。他们都该有活命的机会!” “……” 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罗钰沉重的鼻息在陈番头顶一阵阵盘旋着。 “哼……你懂什么?” 终于,罗钰有了动静,只是陈番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等来的竟是罗钰如此一声轻蔑质问。 他愤怒抬起头,眉心皱得死紧,他不明白,罗钰是怎么做到如此漠视人命的,但直到陈番完全直起身子,抬起头,他看到罗钰脸上的表情。那表情绝称不上是鄙薄,反而眉宇间还带着某种若有似无的悲壮意蕴。 忽然间陈番的眉心舒展了,他面上没有怒意,只是带着种无法言明的哀伤与无奈,随之垂下目光,只盯着罗钰脚边空地。 “陈番,你不配做唐兵。” 耳边传来罗钰冷绝的嗓音。但这一次,陈番只是跪在原地默默听着,就连手也放松了,垂在体侧,没有半点动静。 一月后,陈番被以抗命之罪入刑,但好在陈家叶大根深,几经周折,最终判了个将功折罪,打发他到长安去做不良帅,反而算是高升了。 到底是京城显贵,有人有钱,总好过漂泊在世的无根浮萍。只不过,长安赴任的陈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也不是曾经坚守北疆的唐军老兵,他只是一个经历了人生波折,又在纷繁复杂的尘世旋涡中苦苦追寻过的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终于找到了新工作,入职培训累成狗,且预计未来两个月也会被工作占用全部精力。但会找时间更新!感谢能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呀,你们都是小天使呜呜! 第99章 巧合 离开了长安城,陈番倒没急着远走,而是寻着郊野的小路,去了长安城东面的荒僻小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