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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那一栏,是大学学校地址。他不知怎么的,看了又看,右手大拇指在言笑身份证的脸上来回摩挲了几遍。 门口有人过来,他稍微直了腰,扭头望过去。 言笑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望着他,或许一时之间她并没有想起他是谁,毕竟,对言笑来说,他们只见过一次,就是四年前同游长城和古北水镇。 但她,或许早就忘记了。 他很快站起来,声音里透着些许的高兴,向她走过去:“你好些了吗?” 言笑没有回答,犹豫着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测到是彭博,及至走近一些,才慢慢和印象中的彭博做验证,仿佛像,又仿佛不像,当年确实没有太过留意这个人。 他走到门边,看言笑精神已经好多了,然而疑惑地发问:“你干嘛不进来?” 言笑依旧不做声,脚步迟疑地往病床走,走了四五步后半转身,警惕地望着他问:“彭博?” “我是”,他立刻答道。 他站在门边让她进来的时候,看她略带困惑的神情,本想自我介绍的,但心里却升腾起要极力忍住的念头,不知为何,就是想让她主动认出自己。 言笑不想面对他,面上实在有些为难。 昨天送自己来医院的是他,之前答应帮她的也是他,按理她应该感谢他,可出尔反尔的也是他,所有的难堪都被他知道,在他心里她或许就如个笑话一般。 她在走到床边的剩下几步路里,在思考如何快速结束他们之间的寒暄客套,然后再也不见。 言笑走到床边,刚一坐下,便对他说了个谢谢,这个感谢并不十分热情,甚至有些冷漠,她继续补充:“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说完立刻扭头回去,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拖鞋鞋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请你离开的意味。 他对言笑总有歉意,并不十分在意受到的冷遇。 “都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忙的”,这句话,既在客套地回复言笑的感谢,拉近他和言笑的关系,也在解释当时为了成全朋友而失信于她的情形。 言笑并没有太多心情跟他聊下去,便对他说的话也不怎么留意,只觉得朋友两个字刺耳,也不接茬,然后处理余下的事情,“我听护士说了,是你帮我垫付的住院费用,等下我去取了钱还你。” “不着急,你还病着,不宜到处走动,回B市后再还也是一样的。” 彭博依旧笑着,然后走近她,她一脸戒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并未停下,只是经过她,径直走到床头桌那里。 言笑顺着他的行动轨迹望过去,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保温饭盒。 他一一拧开,扭头对坐在床边的言笑,语气轻快,仿佛他们很熟似的,说道,“你先吃点饭吧!医生早就跟我说了,你这是饿的。这些是我从酒店带过来的,我跟你讲,味道真的不错”。 言笑刚刚下楼本来要顺便去医院的食堂吃饭的,后来发现没带钱包,只好先散步,想着晚点吃也是一样的。 这时彭博在这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而她,吃还是不吃,倒又显得尴尬起来。 但她确实饿了,她能听到自己肚子里轻微的咕咕声。 她又一次道谢:“谢谢你,我等会儿再吃”。 然后坐在床边也不挪动身子,眉头皱着,百无聊赖地沉默,非常明确地传达逐客的意思。 彭博知道,但他不想走,于是继续装傻,走过去把床头小桌尽量小心的挪到言笑面前。 言笑本来有些疑惑,及至看到他搬桌子,才“哎”了一声想制止,彭博却误以为言笑在关心他,笑脸灿烂,抬眼冲她笑着说:“没事”。 桌子放定后,一边起身一边说:“别等了,你快吃吧,再饿身体又要出毛病了,啊”,最后一个“啊”字刻意放重了音调,显得宠溺而亲昵。 言笑只觉得不适。 委婉的不行那就直接来,她人立刻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也不看他:“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吃饭,你先回去吧,这些东西和钱我明后天一并还你。” 彭博就在思考要怎么留下来。 他闭口不提要回去的话,只说:“你生着病怎么敢劳烦你拿东西呢!出去的话外面天黑了医院也没啥好溜达的,我就在这个椅子上坐着玩会儿,保证不看你不打扰你吃饭,只是监督一下,你身体好了我才能不这么愧疚。” 说完已经走到病床对面中间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了。 言笑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话说到这个份上,确实不好再回嘴。 彭博本来跟他无怨无仇,只是心情好泛滥了一下爱心,就被她牵连进她和章程、时巧之间乱糟糟的事情里,非要追究起来的话,他和彭博之间,她才是肇事者,他不帮忙也是本分,何况这次来医院也是他及时相助。 她幽幽地呼气,双肩微微落下去,是妥协了的样子。 然后身体前倾,拿起了勺子。 小粥看起来清淡,应该十分合胃口,但言笑那里还有品尝美食的心情,只是维持生命不让自己饿到虚脱而已,但粥实在是太烫,吃一口得吹好几下。 言笑于是换了汤喝,又夹了几筷子青菜,便放下了。 再微微转头向斜后方望了下,彭博正低头拿着手机打字,看起来心情不错多的样子。她拿纸擦了下唇角,把保温盒盖子盖上,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