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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立志要成就大业,自该与常人不同。观如今之世道,权柄为世家把持,而世家间又多靠联姻巩固势力,若我将来有幸得偿所愿,必是要遏制这等风气,给更多寒门庶族晋升的机会,朝中任人唯才,自不必依靠联姻。如此看来,我只娶你一人,也并无不妥。” 他一番话说得恰到好处,不急不缓又合情合理,令阿绮自原本的怀疑与不解渐渐变作惊讶。 到此时,她忽然开始相信,他的这番许诺,并非虚言,他当真已做好准备,从此一心一意与她相伴。 夕阳西沉,屋外的天色又暗了许多,给屋里也蒙上一层朦胧暗影。 婢子们都已到外间去了,屋里只他二人坐在一处絮絮地说话。 可偏巧,汤饼却仿佛未察觉主人间的氛围,仍是挂着小巧银铃,带着清脆响声,一路小跑进屋。 它如今大了,与才来时的娇小截然不同,不再需人抱着才能上榻,只轻轻一跃,便跳至榻上,摆着尾巴凑近二人之间。 因阿绮有孕,胡娘子对它管束越发严了,白日时几乎不许它进屋来,更不许爬上榻,此时趁着胡娘子不在,赶紧冲主人撒欢。 阿绮望着已被胡娘子洗得干干净净,通身柔软的白犬,未如往常一般将它赶下去,却是伸手轻轻揉抚。 这是郗翰之赠的犬。 汤饼来时还那样小,那样怯懦,甚至面对郗翰之时,都不能入睡,可数月过去了,幼犬一点点长大,再面对他时,初时的恐惧与躲闪早已都变作了依赖与喜爱。 一切都在变。 也许有些事,与她一直以来所想的并不一样。 “郎君,”她思量许久,深吸一口气,轻咬下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眸直视着他,“这些时日,我始终在想,你我二人是否当真此生再无半点缘分。” 此言一出,郗翰之便浑身一震,下意识挺直脊背,满是紧绷地望着她,既期盼,又隐隐有些局促。 “可是有定论了?” 阿绮双唇紧抿,轻轻摇了摇头。 郗翰之见状,心底忽而涌出许多失望。 可紧接着,又听她道:“可我愿与郎君一同试一试。” 话音落下,他眼底眸色遽然加深,迸发出饱含期待的奇异光亮。 阿绮面色也有些红了。 实则她也从未直截了当地向旁人这般表露过自己的心迹。 “我心非石,这些时日,郎君为我做过些什么,我心知肚明,自不能仍无动于衷。可我亦是个普通的女子,曾受过那样的伤,只以为此生再不能好,又怎能一夕之间,便尽改心意?” 她说着,眼底渐渐涌起热意,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心中虽几度动摇,却始终不敢轻易相信郎君,直到近来,郎君的所作所为,方令我开始相信,郎君与从前,当真是不同的。” 他的变化,她统统看在眼里,心中动容不已。他已做到如此,她即便再有顾虑,也该稍稍放心,又为何不能稍稍跨出那一步? “我仍是不知,你我之间是否仍有未尽的缘分,令你我重新走到一处,可我愿尽力一试,将自己当作郎君之妻,与郎君相伴度日。” 此话说完,她心中仿佛有巨石落下,方才因羞赧而泛红的面颊也恢复白皙,一双晶莹动人的眼眸平静而坦然地望着郗翰之,似在等他的回应一般。 郗翰之只是回望着她,唇角克制不住地扬起,仿佛心中已有巨大的喜悦涌来,可深邃眼眸里,却盛满了后知后觉的迷茫与困惑。 他似乎并未懂得她话中到底何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她松口了。 虽只是迈出了一小步,可便是这一小步,也是他期盼已久,甚至一度以为此生也难等到的。 他心中只觉有千言万语欲与她道出,可才张了张口,便忽觉眼眶一阵酸胀。 他伸手覆上双眸,遮住其中翻涌的情绪。 千言万语激荡不出,最终只化作一个酸涩的“好”字。 ☆、改变 屋里静悄悄的, 只闻汤饼脖颈间的银铃脆响。 胡娘子立在敞开的门边,小心翼翼探身入内, 问:“汤饼可又来扰了夫人?” 汤饼一下便听出了胡娘子的声音, 蹭地一下起身, 窜至阿绮身后, 警惕的竖起尾巴望着门边。 屋里未点灯, 光线正暗, 胡娘子本看不大清, 可这一下却听见了银铃声,不消阿绮答话,便快步进来,先点了盏灯,借着光亮入内室来,冲榻上正要悄悄逃走的汤饼瞪眼道:“快下来, 可不许到屋里扰了夫人。” 汤饼呜呜唤了两声, 嵌在雪白绒毛间的乌黑圆眼可怜巴巴望向阿绮与郗翰之二人, 仿佛要哀求二人勿将它赶走。 阿绮唇角含笑,心中虽被它这可怜的小眼神看得软了, 却忍住未多言。 郗翰之更是直接肃了脸,沉声冲它道:“快出去吧。 到底是畜牲, 驯养得再好也会有些野性。再有不久, 阿绮便要生产,产后更要添个嗷嗷待哺的婴孩,绝容不得半点差错。 汤饼见无人帮它, 一时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跳下榻往屋外去。 胡娘子眼见二人都坐在榻上,方才仿佛正说话,也不敢多扰,略躬身行礼便要退出。 然便在她转身时,阿绮却忽然开口:“替郎君备些饭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