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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目不忘,对这样的存在隐隐有印象。只是当着仙安观的人,他没敢直说——仙安观要面子怕被人知道家贼,他们开客栈做生意的,也怕被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连累,坏了声誉。 那伙计想了想,神神秘秘地道:“……是啊,小的偷看过一回,那女子好像没头发,还生得十分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大官在外头养的小,得罪了大妇,被人剃了光头……哈哈!” 他没听到成秋那些人的话,见掌柜的来问,就将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 在伙计眼里,那女子那样神神秘秘,又生的漂亮,自然就往歪处想了。 掌柜的面色却是狂变。 没头发……那不就是尼姑吗? 没想到这么赶巧,这小贼竟然真在他店里。 他有心将没走出多远的成秋喊回来,顿了顿,问:“那女子还在屋里吗?还是出去了?” 伙计眨了眨眼,嬉皮笑脸道:“没呢,方才不还坐在那里喝茶吗?”顺手一指方才静纯坐的方位,只是再看去,却已经是空无一人。 伙计张大了嘴巴:“人呢?方才不还在那儿吗?” 掌柜面色沉沉:看来,是方才他们说话正好让正主听见了,当机立断地离开了。他拧了拧眉头,有些犹豫:人都跑了,什么情面都没了,他还要将那群师傅喊回来吗? …… 静纯捂着狂跳的心口,一路仓皇地逃窜。旁边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她已经无暇理会了。 仙安观的人竟然说她是贼,还知会了各大客栈,要他们见到她就去通知观里! 她苍白着一张脸,很是绝望。 那她现在,要待在哪里? 银票被她去大票号换开了,换成了许多小面值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分着放到了几处,若她人不被抓住,这方面是没什么忧患的。 可是……客栈不能待,她又要去往何方呢? 她想起自己这些天来零零碎碎打探来的消息:英国公只有两子,一家人居住在英国公府,其余非嫡系都没有住在里头,早分了家出去。可她那日瞧见的那对夫妇的年纪……并不能和英国公府的情况对应上。 那是国公府的外书房,按理说,也只有主子能去。但英国公府两个公子,如今都尚未成亲。世子爷是锦衣卫的大人,位高权重,倒是听闻,近来好事将近…… 另外,国公夫人高氏娘家庶出的侄女近来寄住在英国公府。当日那夫人陪着她去大觉寺,裴家的人说她是表小姐……那,她就是那位高小姐吗? 静纯拿不定主意。 国公府的情况,对于她这个无规矩束缚长大的人来说,太过复杂。眼下她已经到了最危险的阶段,若是押错了人,找到那高小姐却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位,岂不是前功尽弃? 更何况,即便真找对了人,但若是裴家忌惮仙安观背后的贵人,不肯为她一个小尼出手,甚至……将她主动交给她们,她又当如何? 这也是静纯这些时日没有找上英国公府的主要原因。 她怕狼入虎口,反倒葬送了全部希望。 至于仙安观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她查不出来,也没能力去查。 而今日,观中更是要将她逼上绝路,几乎是昭告天下,说她这张脸是窃贼!她深刻怀疑,倘若此时她再找上英国公府,会不会直接被看到画像的门人扭送到京兆府? 据说,英国公夫人也笃信佛法,每年都给大觉寺捐了不少香油钱。那和敬师太,更是时时上门拜访,宣扬佛法。 她的一颗心直往最深处沉,眼前只觉得越来越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匆匆转弯之时,忽地撞到了一人身上。 她吃痛地后退一步,却发现那人似乎是她近来时常光顾的一个糖人摊子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忽地笑了:“是你啊,小丫头,怎么走路也不当心些?” 关切的话语让静纯差点憋不住眼泪,她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忽地闪过一抹光芒。 她记得,有人说,这老板娘出嫁没多久就丧夫,好不容易靠糖人生意将儿子拉扯大,儿子似乎还年纪轻轻中了秀才,结果一场风寒,在考举人之前就不幸身亡了。 年少丧夫,中年丧子,她是硬生生靠自己撑到今日,还在城西买了一座宅子,不少男人想娶她,她也没理会。 静纯听她经历可怜,心有戚戚,便去多照顾了几次她生意,没想到竟然被她记住了。她恍恍惚惚地想起,那说嘴的豆腐西施说她家婆婆信佛的时候,这老板娘似乎是嗤之以鼻的…… 也是,这样的悲惨经历,落到谁身上,恐怕都不会再相信佛陀能庇护世人。 放在往日,作为出家人,她也不会和这样的人多来往。可今日,她却恍恍惚惚看到了一丝希望。 或许,她不会相信佛祖,也不会相信仙安观的人! 静纯深吸了一口气,在那老板娘疑窦的目光里颤着手掀开了帷帽,露出小尼的样子。 老板娘挑了挑眉,微微有些意外,失笑道:“你这小尼,怎么还这么爱吃糖?也不怕被人知晓,捉回去打几板子!”她还当这是什么身世凄苦可怜的人,整日戴着帷帽,像个游魂一样的在大街上穿行,竟还来可怜她,照顾她的生意! 言语中对观中人很不敬,像是在说什么罗刹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