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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日,他并没开口回答,待惊觉拖延的时间长了,才想起她此刻面色一定不会好看。有些迟疑的抬眼看向她,却只见她展颜灿然一笑,猝然伸出食指点着他的眉心,口吻好似得胜了一般,“李锡琮,你犹豫了!” 他被这话说得一愣,迷惑不解的看着她。周元笙便含笑释疑道,“这么大的事,牵扯出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还有你自己的身家性命,你尚且能为我犹豫这么久,我还有什么好怪你的?李锡琮,你是真的不知道么,你这样一个人,能如此用心的待我,可见是真的心里有我。那么我也就算得偿所愿了。” 她犹自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补充道,“其实我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并不会抛闪一切的回来。这也并非是凉薄,也算不得是无情。倘若易地而处,我大约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才是咱们两个人能够一道狼狈为jian,算计这天下,还算计成了的缘故罢。” 她从来都不吝直面自己,也不吝讥讽自己,李锡琮不禁哑然一笑,“你倒不担心,我是个如此自私的男人。” 周元笙挑了挑眉,断然摇头道,“不担心,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女人。” 诚然他们不过是一对自私的男女,起初只是为了活,渐渐地*蓬勃生长,便滋生蔓延侵袭了他们生存的天地。他所有的初衷和理由都算不得高明,无论怎生输送给世人,无论青史怎生雕琢,他最初也是最本真的模样,都已为面前这个女人看得一清二楚,于她而言,他永远都是剔透而真实的。 良久过去,他皆沉默无言。周元笙轻轻笑了一声,与他十指缠绕,温声说道,“先爱自己,再爱爱人,其后才会有心力去爱世人。你不过刚学会了前两个,为天下之主,尚且还有的要学!” ☆、第96章 心事终定 周元笙自觉躺得久了,头有些发沉,便撑着身子欲坐起来。李锡琮适才闻得她的话,心里正自思量。此时见她挣着起来,忙扶了她靠稳在床头。 两人一时倒无话,想着方才的言语,都有些五味陈杂之感。无论如何,爱总归还是好的,他们于这桩事上本来无甚天赋,也无从效仿,不成想却于对方身上寻到了端倪,也可算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与补偿。 门轻轻的开了,正是彩鸳端了晚膳进来,见他们二人相对坐着,不由抿嘴一笑道,“王爷回来的及时,正巧能伺候娘娘用晚饭,我们也就偷会子懒儿了。” 周元笙半是嗔怪的笑看了她一眼,李锡琮倒是并不多话,顺势接过她手中粥碗。以手背试过温度,觉得尚有些发烫,便以汤匙轻轻搅动一刻。 他做得颇为细致用心,并不像是头一遭服侍人。周元笙心中一动,轻笑道,“我又不是瘫了,何用如此?还是自己来罢。” 话才说完,盛了白粥的汤匙便已递至了唇下,李锡琮笑得一笑,道,“都已为人母了,说话还这么口没遮拦。” 她笑了起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照料,转脸看见彩鸳望着自己发笑,便冲着身畔小床努嘴道,“他也快该醒了,一会子又闹着要吃奶,哭得我脑仁疼,抱出去找乳娘好了。” 彩鸳答应一声,轻手轻脚的抱了孩子出去。房内只剩下他二人,周元笙方问道,“你瞧见他的模样了?像不像你?” 李锡琮微笑道,“像你更多些。”周元笙蹙眉不满道,“我哪里有那么丑?这孩子不会长,偏随了爹娘里相貌不好的那个。” 李锡琮看了她一眼,莞尔道,“这话也只有你说,从前在宫里多少人都赞过我模样好。” 周元笙笑笑,轻嗤道,“可不是么,不然哪里来的玉面夜叉这个雅号?”笑过,又问道,“还等着你起名字呢,这会儿可有想起好的?” 李锡琮认真想了一刻,摇首道,“今日倦了想不出什么,改日再拟罢。倒是乳名,该由于母亲来取的。” 周元笙犹是笑道,“这个现成就有,不如索性延了我的字号,反正当日我也没用过的。一个隐字可好?”见他好似要说话,忙又道,“我知道他日后没那个隐的福分,不过是个寄望罢了。且这个字用在我身上原是个好彩头,你瞧我,注定今生已是隐不起来的。” 李锡琮没言声,神情愈发有些古怪,半晌望着她,摇头淡笑道,“这个字用不成的,那原是我的乳名。” 周元笙瞪大双目,诧异道,“是你的?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不是说自己并没有乳名,却原来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 李锡琮垂目一笑,有些涩然道,“是母亲给我起的,也可能是姨母起的,具体我已记不清了。我从前不想说,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终究会拂了她们的好意,做不到这个字的好寓意。” 这话倒是真的,两个白白用了这样名字的人,却到底无法隐遁于世,反倒是轰轰烈烈成就了一番改天换日的事业。所谓世事难料,也不过就是这个意思罢。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便令周元笙想起了从前之事,还是她初次识得李锡琮时,于仪凤阁中听得如嫔梦中呓语,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当时她只以为那是先帝的名讳,岂料竟会是李锡琮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彼时她还怀着一颗少女心,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向往,再料不到自己日后会和那样一个阴郁冷厉,言辞刻毒的男子搅在一起,会在某一刻开启了怦然心动,会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如何爱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