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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如水般涌将上来,手执火把融化冰墙,又在层层箭矢攻击下,如潮水般倒地。这一场瑞雪下,白茫茫的原野之上,正上演着艰苦卓绝的鏖战。 正当双方僵持难下,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怒马腾跃,铁甲铿锵的声响。须臾,城上城下的人俱都看清,一队蒙古骑兵自四面包抄而来,其势之迅猛,有如从天而降。直惊得贾固等人失色互望,原来传闻中为宁王收编的蒙古骑兵并不在北平城中,而是据守于城外。 周元笙登高远眺,心中随之一喜,只见厮杀中有人奔马近前,扬声高喝道,“王爷的人马上就到,你们要赢下这场仗了。” 这话之于北平众将有如天籁,之于朝廷众兵士有如催命符咒,眼见城下之人溃败如山倒,身后铁骑呐喊之声却似地动山摇。周元笙看得清楚,她的援军确是到了,她坚守了近半月,她没有食言,他也没有食言。 双方人马交汇在一起,更有几队兵将从右路突然奔袭而出,周元笙正自纳罕,便听身侧任云雁“咦”了一声,道,“是哥哥的人。”随即冷冷一笑,再道,“他终于肯交这投名状了,也不知是在左近埋伏了多久。” 周元笙心中一动,却也不便再此地探问她话中之意,更加上心绪激动难言,便放下思想别的事,只在这一刻奋力睁眼,于茫茫人海中执着搜寻起李锡琮的身影。可惜凝目良久,仍是没能寻到那熟悉的人,想要开口去问宋蕴山,却倏然觉得无从问起,半晌却听宋蕴山低声道,“看来王爷此番并没回来,臣认得那领兵之人,原是王爷麾下参将。” 周元笙微微一窒,随后淡笑道,“谁回来都一样,只要结果是我们赢了就好。” 她说完这话,浑身的力气登时一泄,只觉小腹倏尔一坠,身子不由随之向后倒去。说时迟那时快,宋蕴山疾忙伸臂扶住她,然而扶稳之后,双手却又如被火燎一般,迅速抽离出来,再看其人,早已面红耳赤,连耳根后头都红成了一片。 周元笙虽勉强站稳,腹中仍是隐隐作痛,不免心中害怕,踯躅不前。宋蕴山不敢再行搀扶,又见周遭并无侍女跟随前来,忙急道,“娘娘可还走得了路,臣……臣去找人背您下去。” 周元笙待要摆手,却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度滞于当下。余光蓦然看见任云雁行至身侧,冷冷道,“你可别是动了胎气。”上下打量她一瞬,又道,“你还走得动么?” 周元笙试着挪动身子,腰腹便是一阵剧痛,只好涩然摇头。任云雁见状,似瞟了她一眼,接着对宋蕴山,道,“去传车马,我抱她下去。” 周元笙不由哼笑出来,道,“你?你怎会抱得动我?”任云雁斜睨着她,斥笑道,“你才有几两rou,我可是能拉得动十力弓的人。”说着已弯下身来,双臂将她托举起来,抱在怀中。 周元笙原比她娇小许多,此时靠在她怀里倒也颇感舒适。任云雁虽夸口力气大,到底也不敢怠慢,抱着她缓缓地下得城墙来。待二人皆上了车,一个坐着,一个半靠着,周元笙才看清任云雁的脸上已有细细的汗水淌下。 她二人从未靠得如此近过,骤然于这斗室之间彼此相顾,都觉得有些尴尬难言。任云雁扭过脸去,撩开帷帘看着窗外,半晌才轻蔑一笑,道,“看来他待你也不过如此,你有了身孕,他尚且不回来看你。” 周元笙不想她还在意这个,低头笑笑,淡然道,“我并没有告诉他。” 任云雁霍然转顾她,诧异道,“什么?”瞪视许久,似在观察她神色是否作伪,实在看不出端倪,复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周元笙挪动身子,感受腹内已不似方才那般作痛,心中安定许多,便想了想,据实相告道,“因为我只想成为能帮他的人,不想成为牵绊他的人。” 任云雁神色一凛,陡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怔忡良久,才听周元笙笑道,“多谢你。” 语意诚恳,声音真挚,半点作不得伪。任云雁愣得一愣,心头微微泛起一道苦涩,却于此刻佯装不屑,道,“平日里挺爽快的一个人,这会子偏这么啰嗦。” 周元笙笑了笑,未再多言。无论从前怎样,也无论今后如何,至少眼下这一刻,她知道任云雁是接受了她的谢意。 过了一刻,任云雁好似微微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她,面无笑意,冷冷道,“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他。”她昂首挑眉,神色傲然的道,“我只是为了,我的孩子。” ☆、第92章 且负相思 碧空铺絮,彤云垂幔,庭院中东风渐卷。园中游廊处一坐一站的男女,却丝毫没有赏玩这初春景致的心情。 彩鸳仰头看着垂目不语的宋蕴山,几乎有些恨他的吞吐不决,轻轻推着他,道,“我说了这半日,说得口干舌燥,偏你还能这般无动于衷?难道真是铁石心肠不成?” 宋蕴山秀逸的双眉轻轻蹙起,面上仍是和顺温润,说出的话却柔韧坚持,“我听王妃的,王妃说不能在此时告诉王爷,自然有她的道理,我……我不敢违逆王妃。” 彩鸳嗟叹一声,道,“那就不麻烦长史你,我来写这封信还不成么?这事是我要告诉王爷的,与你们都无干。”瞪了一眼宋蕴山,终是放缓了语气道,“一个女人生孩子是多艰险之事,你不会不懂,眼看着娘娘身子一天沉似一天,她嘴上虽不说,其实心里何尝不想能有人陪在身边。这个人自然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