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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贼,竟然还有点东西。 虽不言明,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堂上的判官:这案子已经审过一回了,证据齐全,原审法官判得没有问题,你个新来的啥都不懂,我给你絮叨完案情,你就赶紧按原来的判,别驳了你同僚的面子。 韩老爷虽然性格温吞,但也在官场上混迹许久,不至于连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当即有些坐不住屁股底下的椅子,心虚地往童大人身上瞟了一眼。 老讼师一看他这种担不起事的架势,唇角若有似无勾起一抹笑,缓缓道:“上回已经查明,案犯女囚系玉卢县城东街坊的暗门子,无兄无父,白天做些浆洗的活计,晚上就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这邻里街坊都是知道的。死者冯北,是与女犯同条街的屠户,男人嘛……多少都有些花心思,平日里跟这暗门子眉来眼去许久,二人就约定冯屠户携十两银,入夜成事。不成想,冯屠户言而有信,真带了十两银子前去相会,那暗门子却坐地起价,嫌十两银太少,不肯做这买卖。冯屠户到底是着急了些,当即就与人起了争执,还动手打了她,不成想这一巴掌坏了事,这暗门子也是个烈性的,挨了一巴掌后竟反手一刀,这就将冯屠户毙了命。” 老讼师又朝韩老爷作了个揖:“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玉卢县的林老爷判斗杀,并无问题。虽说斗杀只需流徙,但考虑到这暗门子不务正业不说,心思还歹毒,仅仅因嫖资就动手杀人,害冯屠户一家没了支柱,情节属实恶劣,被判斩刑,也是民意所向,并无不妥。毕竟……” 这老讼师顿了一下,轻笑道:“一方父母官,放着良民的冤屈不伸,净护着那些伤风败俗的东西,算什么道理呢。” 此话一出,韩老爷只觉一顶屋檐那么大的帽子哐一声扣了上来,彻底虚了。 他看看面无表情的晋王,又看看面容舒展的童老爷,心底登时没了主意。 而秦山芙却不见惊慌,只觉得乏味得紧。 即使她到了古代,也依然无法摆脱这种不摆事实,不讲法律,只会上纲上线给人扣大帽子的同行。 第25章 当庭质证 秦山芙上一辈子做律师的时候, 就很不耐烦一类同行。 这类人遇到案子后把案情当小说讲,不查法条,不看判例, 只拿xx日报或者xx讲话里的个别词句上纲上线,就连写书面文件都无法冷静, 满纸都是感叹号, 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是无辜的, 全世界都想针对我。 能干出这种事的同行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真的水平不行,要么就真的是事实和法律都不占理, 纯粹靠挥舞政治大棒胡搅蛮缠。 而眼下这个老头,显然就是后一种情况了。 面对这种路数,自然有见招拆招的方法。法庭总是要讲道理的嘛。 秦山芙眼看韩老爷这个抗压能力为负的墙头草顶不住了,当机立断开口,帮他稳住阵脚:“大人,此案事实未明,依民女查证,此案女犯一非暗/娼,二非斗杀, 杀人是遭遇□□时的自卫之举。这位讼师言之凿凿,根本经不住仔细盘问, 如若不然,大人允许我问他两句试试。” 而这老讼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呛她:“公堂之上, 还有没有规矩了。要问话也是判官老爷问,哪轮的到你来。” 秦山芙反唇相讥:“我只说请韩大人允许我问,大人允了便问, 不允便不问。倒是你这人好生奇怪,韩大人还未发话,你倒在这做起韩大人主的了?” 老讼师一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看两人吵起来,韩老爷拍了惊堂木重整秩序。可拍完了他就傻眼了—— 他到底要不要让秦山芙自己问话?如果不让她自己问,那他又该问些啥? 秦山芙一眼看穿他的犹豫,连忙道:“韩大人,自古公堂之上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判官作为中立方,问哪一方,问什么话,都能被人看出内心的偏向性。如今贵人在此,韩大人您又是头一回接触这个案件,不如就由我们双方交叉询问,您来作壁上观,到时候谁也不会说您不公正。” 其实这就是很朴素的英美法庭审套路。不同于大陆法系的法官时时刻刻要掌握庭审节奏,让谁说话谁说话,让谁闭嘴谁闭嘴,英美法系的法官从头到尾只维持个秩序,其他时间都让双方尽情互搏,直到一方哑口无言,一方大获全胜。 虽然古代的衙门更偏向大陆法系,但此时此刻指望韩老爷带这个节奏,实在是太难为他老人家了。而且此刻还有晋王盯着,她想引导韩老爷偏着自己都不好引导,不如就架空这个糊涂虫,让她亲自怼一怼自己的同行。 秦山芙这个提议简直戳到了韩老爷的痛处。 这个案子他怎么审都不合适,既然如此,不如就放原被告亲自博弈,谁占了上风,他就判谁赢。 “秦讼师所言有理。既然方才苦主陈了情,接下来案犯一方有何问题就尽管问,本官仔细听着便是。” 老讼师还想说什么,秦山芙立刻道了声谢应下来,转身向他:“敢问先生贵姓?” 老头不情不愿,冷淡道:“免贵姓周。” “周讼师,既然韩大人让我问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敢问周讼师,你为何一口咬定,案涉二人当晚是因嫖/资未谈妥而争执?” 周讼师有些不耐:“案发现场有一地的碎银子散落,孤男寡女,夜晚共处一室,还有撒出来的钱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