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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虎剑如沙射金甲。”女子温软的话语中透着杀伐决断的气魄,拿了毛笔在纸上信手写来,起承转合间颇有一番风骨。丝罗挽着袖子磨着墨,笑看了一眼“少夫人这又回是念得谁的诗,听起来很有气势,不似平日里的什么‘别作深宫一段愁’‘凭轩涕泗流’的。” 云樱搁了笔,从书案上挑了枚“风雪夜归人”的闲章落了款,拿起来看了看才回答丝罗“是青莲居士写给汉朝的冠军侯霍去病的。”“就是那个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丝罗想起前些日子替少夫人收拾书时曾看到的批注,是个极了不起的人呢。丝罗歪着头笑道“诗好,少夫人的字也好。” “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好字“云樱拿来玉石镇纸将字压了,才轻声道,话里隐隐带了些向往“听说有一种纸叫‘连史纸’,要七十儿道工序,落在那上面的字才叫美得惊心呢。” 再美得惊心不还是幅字,女人啊还真是不可理喻。卧倒在墙头,少年的乌发随风不羁的拂过脸旁,吐了颗果核又从怀里掏了个苹果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大口啃了起来。哼,不让我进,我不还是进来了,天下间有什么能拦得住少爷我的。骄傲的一挑眉看看那雅致的窗,随手捡了颗石子瞄准丢了过去,恩,能看到人了,这回顺眼多了。双手搁在头下,他舒舒服服的想着怎么吓吓她才好。 在软榻边坐下,云樱素手执了微带了些冷意的棋子继续那还没有解开的残局。丝罗端了热茶悄悄走了过来,见此又是不满的嘟哝道“也不知道这般费神的棋有什么好下的,也值得少夫人这样一坐半天……”初时还好,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停口,云樱不禁抬眸嗔道“丝罗,观棋不语真君子。”“人家是小女子,那什么君子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丝罗见她终于接了话,便讨好的笑着坐在软榻另一边“不若我陪少夫人说说话吧。”“好啊”云樱偏过头温柔一笑,落下一子“你说,我听着。” 丝罗抬眸见对面的女子素面红颜,执子思索,安静的像一幅画。“少夫人,冠军侯的名声好威风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他的口气好狂妄啊”丝罗托腮问道,言语间洋溢着少女的好奇。 “哦?”云樱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有些微诧还是不急不徐的道“羽林郎,嫖骑军,少年意气笑轻狂。他确实有资格狂妄。”少夫人看起来好像有很多感慨啊,丝罗正想着却见云樱终是丢了棋子,用轻缓的语气将那个少年将军的一生道来。 “17岁,他随舅舅卫青出征,于漠北驰骋,率800精骑长驱数百里突击匈奴后方,歼敌2028人,勇冠全军。” “同年封侯,他有如天护一般未尝一败,扬鞭立马,意气飞扬,放言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元狩二年任嫖骑将军,河西大战铸就他战神英名。然而就是在河西时,当匈奴部众再度叛乱,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么?”云樱轻笑扬眉,顾盼间神采飞扬,丝罗早听得呆了去这会儿只有傻傻的摇摇头“那时他仅带亲兵,只身闯入混邪王大帐,力斥混邪王斩杀叛众。当时帐外有四万兵卒,八千叛军,而他仅凭一身霸气就震慑三军。” 那声音失去了她一贯的淡然,让沈竹脸上散漫的神色也渐渐收敛。哪个少年不是心怀一个大漠黄沙的英雄梦,封狼居胥,马裹尸还,大丈夫报国家何辞一死。他只是从未想过她葛云樱一介女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心中日月,胸中山河。若她是男子,他此时便早上前几坛烈酒交了这个朋友。 “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呢”屋里丝罗不禁感叹,又急急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云樱的口气渐渐转为惆怅和惋惜“21岁,漠北决战,他领兵西出长安再击匈奴,自损一万无千歼敌七万,而就在他的功绩荣耀达到一生中的最巅峰时,这颗大汉朝的天狼星悄然坠落,他病逝时不过才24岁。” “啊~”正听到兴头上的丝罗一听这话,脸都皱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这么了不起的人怎么会走得这样早呢。” “傻丫头”云樱轻声叹息,言语凄凉“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啊。” 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那一瞬间,那一声叹息轻轻叩开了少年心底最深处的角落。心底就像有什么不停的在激荡涌动,让他只有握紧拳头才能慢慢压抑下去,人一生能这样活过,纵使是星陨如流火又能怎么样呢? “少夫人,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穷兵黩武的人吗?怎么对这位霍将军这样另眼相看呢?” “因为他并不是穷兵黩武的人啊。”云樱温和笑道“你有听过他的《琴歌》吗?她的目光透出水天一色的空茫,仿佛透过那些书本里的记载看到那黄沙漫天的古战场,枯死的白杨与红柳“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他从不任同以杀止杀是靖安四海的最好办法,甚至他的心中一直深藏着一个止兵休戈的梦想,这更是极为难得的。”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诗,沈竹摇头晃脑的听她温软的声音将一个少年将军睿智与柔情缓缓道来。一个不小心险些跌下墙头,止兵休戈,真的是很美的梦啊。 丝罗托腮叹息两声,听风过吹得珠串帘沙沙作响,唉,她不是关上窗了吗?回首见云樱已回身去了书案前,那地方正对着风口,还是关上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