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这就是黑泽尔要的人？”

    终结者部队第三分队的指挥官德莫巴特双手环抱，立在牢笼外面，冲着里面看似无害的四眼小佣兵抬了抬下巴，询问身旁的情报官。

    “看着很弱嘛，你确定没抓错人？”

    只到德莫巴特上校胸口的情报官紧张的转动手中的军帽帽檐，结结巴巴的向他转述黑泽尔所长大人的要求，心中郁闷得不得了。

    他本来是想绕过铁面德莫巴特上校悄悄把试验品弄走的，哪想到上校竟然对舰上的情况了如指掌呢？他刚安排好运送线路领着手下过来打算带人，就被上校抓了个正着，三言两语逼着他交代了一切。

    奥尼只要一想到德莫巴特往日的行事风格，就浑身冒汗。他觉着，这回的事情，怕是要黄掉了……

    “上校阁下。”情报官奥尼抹掉额上的汗，强自镇定。“请容我直言，黑泽尔所长的要求非常清楚，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即使是您也不能……”

    德莫巴特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能什么？这是我的舰艇、我的俘虏，没有人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从我手底下把人捞走还不给点好处！”

    情报官奥尼瞬间瀑布汗：“上校！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也没拿任何好处！绝对没有！”

    升职什么的除外……

    德莫巴特拍拍急于证明自己无辜的情报官肩膀，顺势把他扒拉到一边，自己上前一步，走到笼子跟前，抬手招呼里面刚刚醒来似乎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小佣兵。

    “过来过来小东西，我有话问你。”

    希尔不进反退，起身退到笼子的另一头，离高壮的、面容冷峻的德莫巴特远远的。

    德莫巴特额角暴出一根青筋：“不想你同伴被送走就给我过来说话！”

    希尔连忙转头去看旁边笼子里的沙拉赫，见他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一抖，转头怒视德莫巴特。

    “你对他做了什么？！”

    德莫巴特啧啧道：“小猫露出爪子了？”

    “你们这帮混蛋！”

    希尔想起刚刚去世的霍顿，呼吸急促，眼眶通红。

    德莫巴特掏掏耳朵：“手下败将，没啥好说的。我就问问，你是复制人么？是吧？”

    沙拉赫方才被准备带人走的情报官电倒，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听德莫巴特这么问，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急忙朝希尔丢眼神，怕他露馅。

    可惜，希尔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能说不能提，可到底功夫浅。德莫巴特一诈，希尔脸色剧变，反应过来连声矢口否认，已经晚了。

    “原来真的是啊。”

    德莫巴特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摸着下巴上的胡渣上下打量少年。

    “怎么看着不像呢？我跟死亡军团的那帮疯子可是打过不少交道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这么弱的家伙出现过。果然，帝国完蛋以后，你们的生产质量就下降了。哎！这样多没意思，以后我就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

    德莫巴特自顾自的在那儿胡言乱语，希尔在笼子里听得毛都炸了。

    “我才不是暗影军团的人呢！不是！不是！！”

    希尔扯着嗓子大叫，然后跑到笼子边跪坐下，握住沙拉赫勉强从笼子缝隙里伸过来的手，坚定的表示要跟他在一起，绝对不分开。

    德莫巴特看着可说是温馨的这一幕，眉角微挑。

    “你们是佣兵对吧，付得起俘虏赎金么？”

    “上……上校？！”情报官声音拔高。

    德莫巴特回头：“闭嘴。”

    奥尼：“……”

    “什么赎金？”希尔疑道。

    德莫巴特耐心的向少年解释星际合约中关于战时俘虏的相关处理条款，然后询问他们是自由佣兵还是有佣兵团的佣兵，是否有能力支付昂贵的赎金好返回家乡，而不是被送去做苦役一直做到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才能离开。

    半穷光蛋希尔眉头紧皱，眼神灰暗。

    沙拉赫这会儿总算缓过气来，紧握住希尔的手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抬头直面这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上校。

    “我可以帮他付，一起。”

    德莫巴特挑眉：“哦？两个人的份，你都出得起？什么来头，这么富裕？”

    沙拉赫抿唇不做声，暗暗握紧希尔的手，示意他不要接话。希尔明白沙拉赫的顾虑，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德莫巴特问了两遍，将两人不答话，切了声，转头去询问情报官奥尼少尉。

    奥尼这才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挺胸抬头，大声回答道：

    “小的那个名叫欧博伊莫顿，隶属于枪与剑佣兵团，佣兵等级e，团队等级f；大的那个名叫沙拉赫迪瓦，隶属于疾风佣兵团，佣兵等级b，团队等级a！”

    “疾风？”

    德莫巴特打断了奥尼的后续详细情报分析和汇报，眼神冰冷的射向沙拉赫。

    “该不会是我听说过的那个疾风佣兵团吧，嗯？”

    德莫巴特打了个响指，询问奥尼。

    奥尼觉得有戏，凑过去连连点头。

    “没错，上校阁下，就是那个疾风！”

    德莫巴特冷笑：“那个打不过我们带头去撞星门的家伙是……”

    奥尼：“是他们的团长！”

    德莫巴特手指轻点沙拉赫：“那这个家伙？”

    奥尼低头翻了翻资料：“副……副团长？！”

    沙拉赫闭目——完了！

    希尔：！！

    德莫巴特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好好！我正愁没处报仇，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希尔瞪大眼睛，跳起来挡在沙拉赫前面。

    “你要做什么？不许你动他！”

    德莫巴特眯起眼睛：“你又是他什么人？这算什么，佣兵同伴之间的闪亮情谊？别搞笑了好不好！如果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你拦得住我么？弱、鸡？”

    希尔的脸噌的染上一片青白。

    这一刻，希尔头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应下来自暗影王国的邀请。若是当初他去了，说不定能学到些什么，让自己变得强大些，至少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沙拉赫半趴在地上，伸手拉扯希尔的衣角，让他不要乱说话。

    希尔噗通一声跪下来，握住沙拉赫的手贴到脸上，哽咽着说道：

    “我只剩他了，你若是想杀了他，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沙拉赫何曾想到希尔对他会这么的依赖，抖着唇看着啜泣不止的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德莫巴特张口结舌：“你……你这个娘娘腔！哭什么哭？！”

    奥尼附耳补充内容：“他们两个自称是兄弟。”

    德莫巴特压低声音：“有血缘关系？看着不像呀。”

    奥尼瞄了眼抱头啜泣的少年，小声答道：“估计是认的，那个副团长号称黑泽尔所长要的那个克隆体只有呆在他身边才能保持平静，说不定是那种关系也不一定呢。您看这……”

    德莫巴特刮了奥尼一眼，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两人打量许久，慢慢将眼中的情绪压了下去。

    “既然是黑泽尔那个老头子要的人，就给他吧，我不管了！”

    奥尼顿时满脸喜气，连声道谢，直觉自己升职之路一片光明。

    德莫巴特最后看了眼暂时逃过身死一劫的佣兵，冷哼一声，负手而去。

    德莫巴特知道，接下去，疾风的那个副团长在黑泽尔那边不会好过，指不定熬不了多久就得没命，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为死在疾风那个冲动的团长手底下的部下报仇，只是那个倒霉被抓住的小佣兵，有点可怜。

    在铁血上校看来，死在战场上，比死在试验台上要好得多……

    这边，德莫巴特上校摇头叹息，为着倒霉的小佣兵不平；那边，得到准许的奥尼兴高采烈的指挥部下用镇定剂放倒还在抱着沙拉赫宣泄感情的少年佣兵，打开笼子，将他和无力反抗的沙拉赫一起拖出来，塞进睡眠舱绑牢，迫使他们进入强制睡眠状态，送上飞船，运往黑泽尔所负责的特种基因研究所。

    在奥尼坐着升职美梦的同时，特雷亚星球保卫战战前既被掠走的阿尔维特，此时正在和他的哥哥黑太子激烈争吵当中。

    阿尔维特怎么也不会想到，黑太子竟然会用绑架的方式将他强行带离希尔身边，囚困到身侧，还美其名曰帮助他规避死亡风险，完全不提特雷亚星球保卫战的后续结果，也不提被独自留下的希尔的情况。

    阿尔维特几乎气疯了，在委婉的抗议无效后，他和黑太子之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其猛烈程度，堪比当年他闯入帝国研究中心试图解救被困其中的拉维亚失败后被抓之时的那场最终导致他被流放的争吵。

    只是这一次，阿尔维特心中再没有愧疚、没有懊悔，有的，是对独自滞留战场的希尔的无比担忧，和不断涌起的对兄长执拗行为的愤怒。

    “我说最后一次。”

    阿尔维特稳稳举着手中尖锐的瓷片抵在自己颈部动脉上威胁道。

    “给我安排今天最早的一班空航返回特雷亚，不许派人跟着我，更不许利用其它手段监视我。从此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黑太子一面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一面寒着脸怒斥不懂事的弟弟。

    “荒唐！现在特雷亚星球的首府已经被霍迪尔方面攻陷，地面争夺战还在进行，可是，全境陷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想在这个时候回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

    阿尔维特不答，手往里推了些，血珠立时溢了出来，滑过白皙的瓷片，顺着阿尔维特的手指尖滑落下去，滴在洁白的地毯，留下一个醒目的红斑。

    黑太子眼眶几乎迸裂，连忙抬手。

    “停手！”

    阿尔维特道：“那就照我说的做。”

    黑太子额角青筋暴出：“现在特雷亚附近空域已经完全被霍迪尔军控制，空航一律停飞，你让我怎么送你去？”

    阿尔维特冷笑：“你怎么把我弄出来的，就怎么把我再弄回去！”

    黑太子大窘：“把你弄出来的时候霍迪尔军还没有完成合围呢！”

    阿尔维特耸耸肩：“那是你的问题。”

    黑太子狠狠盯着他脖子上因为耸肩的动作而涌出的细细血流，脸颊抽搐，眼底滑过一抹决然。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奥德？”黑太子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确定要为了那个一个玩意儿，和我断绝关系，永不再见么？”

    阿尔维特咬牙：“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能任你随便作弄的玩意儿！他是人！是人！！当年你们那样对待他，难道还不够么？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黑太子看着弟弟脖子上的血，眼神冰冷。

    “就凭他横插一脚，破坏我们兄弟的关系。”

    阿尔维特瞬间哽住，瞪大眼睛看着黑太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黑太子最后看了一眼被外人迷了心神的弟弟，丢下一句让他静待的话语，便转身出了软禁他的卧房，反锁上门，返回自己的书房，打开监控，命令智脑向弟弟的房间内释放麻醉气体，然后给自己的私人医疗小组，让他们做好手术准备。

    “殿……殿下？您确定要那样做么？”

    医疗小组的组长顶着一头汗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黑太子眯起眼冷冷看过去：“你对我的命令有什么疑问？”

    组长连忙摇头，关闭联络。

    黑太子冷哼一声，将目光重新转向监控画面，看着里面无力软倒却还紧抓着瓷片不放的倔强弟弟，面色狠戾。

    既然你不肯忘掉那个家伙重新开始，就让哥哥我来帮你忘掉他吧！

    一心只想将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掌控在手的黑太子，自然不会听到此时弟弟心中的大声呼唤。

    希尔！希尔！！希尔！！！

    阿尔维特竭力伸出的手，终是软软的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