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嘿！安静！呆着别动！”

    守卫举着电棍挥舞着大声呼喝，一边在通电的栏杆上击打，发出咣咣的响声，试图迫使牢笼内的俘虏们安静下来，反而起了反作用。

    “我们需要医生！”

    一个满脸黑灰头发蓬乱的俘虏扑到栏杆边冲着守卫嚷嚷道。

    守卫呸了一口，走到门边，抬手在控制板上按了几下。

    很快，牢笼内的地板过了电，方才叫嚷着要求霍迪尔方面遵守战时公约的俘虏们瞬间倒地，惨叫着痉挛。

    守卫嘴角歪斜，欣赏着这一幕，脸上带着恶意的满足感。

    “加特林，够了，别弄得太过分。”扩音器里传来命令。“弄死了就换不来赎金了。”

    名叫加特林的守卫撇撇嘴，这才关闭电源。

    “老实呆着吧，杂碎们！”

    加特林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关押俘虏的区域。明亮的顶灯熄灭，俘虏区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只余墙根的过道指示灯幽幽的一点绿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地板上的俘虏们一个接一个的相互搀扶着慢吞吞的爬起，重新聚拢在伤员们周围。

    蓬头垢面的沙拉赫抹了把脸，抱着被电昏过去还没醒的希尔，坐到重伤的霍顿身侧，看着他灰败的脸色，心头沉重。

    “呦呦，笑一个，板着脸多难看？我又不是要死了，做什么摆这张脸给我看？”

    霍顿忍着胸腹间的疼痛，勉力抬手给大家鼓劲，带出一长串咳嗽和几大口血块吐在旁边。

    沙拉赫借着一旁的幽暗灯光，瞧见那摊血里的块状物，不忍的别过脸去。

    霍迪尔军特种军种终结者的队伍，似乎完全没有将战后签订的繁星宇宙公约中的战时公约条例放在眼里，将一应特雷亚攻防战中被抓到的俘虏卸除武装关在黑黢黢的没什么保护的底仓塞进笼子里也就算了，对俘虏中的伤员不管轻伤重伤一律不管不问，食物和水也只提供了很少一点点，还都是之前被他们从俘虏们身上扒走再丢回来的。

    沙拉赫他们发起的抗议，被守卫用暴力手段直接压制，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在之后不久，为了控制场面，防止俘虏暴动，刻意减少了关押俘虏的底仓区域的氧气供应量，直接导致了大半重伤员的死亡。这其中，就包括因为担心无法顺利炸毁地心通道而滞留下来，被坍塌的隔离门压成重伤的雷暴老团员霍顿。

    “早知道欧博就是你，我……我就该跟沙拉赫一起回去接你，可惜了……”

    霍顿回光返照的时候，抓着希尔的手不无惋惜的这么说道。希尔因为缺氧，浑身无力，躺在霍顿身旁，抽泣着几乎昏厥过去。

    沙拉赫勉力支撑着，扶着霍顿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好能舒服一些。

    霍顿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了的，哭到昏天黑地的希尔根本就不知道。他只记得霍顿的声音越来越轻，握住他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的放开他，再也没有夸奖他，或是抚摸他的发顶。

    对于早先尚还懵懂的希尔来说，霍顿是除了阿尔维特和齐格爸爸之外，第一个对他露出善意并教导他的外人，在希尔心中可说是占据了一定的地位。这样一位和蔼的老佣兵就这么死在希尔的眼前，让希尔一时间无法接受，以至于……

    “希尔！你在做什么？快停下！停下！”

    沙拉赫的呼喊声时近时远，希尔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霍顿尚还有些温度的尸体，失去了知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在倒下之后所构筑成的领域继续膨胀扩张，险些撑坏了关押俘虏们的牢笼，被当成了极度危险人物处理。

    若不是沙拉赫一心维护和其他俘虏们的帮助，希尔差点就被得到警报赶回来的加特林给一棍子敲死。

    等到希尔再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提出底仓，单独关押了。旁边的牢笼里刚被扒干净衣服换了身囚服推进去的，正是之前蓬头垢面的沙拉赫。

    “嘶……”

    希尔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爬坐起来，开口呼唤沙拉赫的名字，却只发出了嘶哑的破音。希尔惊恐的捏住自己的喉咙，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沙拉赫知道希尔一定是被守卫动了手脚，这时隔着通了电的笼子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努力安慰希尔，让他千万不要去碰笼子，也不要做出什么刺激到守卫的行为，以防被伤到。

    “我会陪着你的，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沙拉赫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谁让他骗那些守卫说他是希尔的哥哥呢？

    希尔眸子闪了闪，低头沉默了片刻，复又躺了回去。

    沙拉赫说到做到，之后的时间里，不停的跟希尔说话，从任务中的各种离奇见闻、与奥兰多的相识相知相守，再到小时候的糗事，直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在沙拉赫的努力之下，希尔的情绪平复了很多，除了迅速恢复成银白色的头发以外，其余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得和常人不同的地方，之前在昏倒前突然爆发的异能也没有再发动过。

    倒是那个守卫，听说沙拉赫提到跟奥兰多的种种，来了兴致。

    “奥兰多？”加特林摸着下巴问道。“该不会，就是那个带头去撞星门的傻瓜吧？啊哈哈哈哈！”

    希尔捂住耳朵，躲避那刺耳的笑声。沙拉赫握紧拳头，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恨意。

    “叫奥兰多的，特雷亚星球多了去了，可惜不是我那位。撞星门的那个，我还真想认识认识，他可是个英雄！”

    “哼！”加特林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负手而去。

    沙拉赫呼了口气，继续对着希尔说话。

    “保护好你自己。”沙拉赫言简意赅。

    希尔点点头，表示明白。

    沙拉赫犹豫道：“你之前……”

    希尔：“？”

    沙拉赫摆摆手：“算了，你多休息休息吧。”

    希尔眨眨眼，想起霍顿，又是一阵难过，含着眼泪在冰冷的地板上翻了几个身，皱着眉头昏昏睡去，留下沙拉赫一个人对着空气叹息不止。

    希尔还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

    “异能暴动？”

    得到终结者部队递送上来的消息的黑泽尔笑了笑，不以为然。

    “俘虏是吧？死了就死了，把尸体送过来给我研究就好。”

    “还活着。”送出消息的情报官急道。

    黑泽尔挑眉：“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打算让我来帮俘虏解决暴动后遗症么？照顾俘虏似乎是你们这些捕获他们的人的责任吧。”

    情报官推了推帽檐：“不不，阁下，尊敬的所长先生，情况是这样的，那个俘虏……那个俘虏的异能……我说不清，您还是看看现场监控记录吧。”

    “哦？”黑泽尔摸摸下巴，有了丝兴趣。

    画面跳转，兹拉兹拉的雪花之后，黑乎乎的监控记录画面显示在黑泽尔面前。

    时间显示画面在快进，在六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进入正常速度。

    黑泽尔瞪大眼睛，望着画面右上角那团迅速扩大的银色光团，脸上洋溢出兴奋的光芒。

    “阁下，您看，就是这样。”

    情报官苍白的脸庞再次跳了出来。

    黑泽尔站起来打断对方：“在哪儿？那个珍贵的实验品，我的新研究对象？”

    情报官结结巴巴道：“那……那名特殊的俘虏已经被我们找出来，单独隔离了，和他一起的还有……”

    黑泽尔笑了：“很好，你做的对。随便找个什么死亡原因，给他出具一份死亡证明，从俘虏群里摘出来，然后把他送到我这儿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悄悄地。”

    情报官抹了把汗：“阁下，请原谅我，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俘虏……有一个佣兵俘虏自称是那名俘虏的哥哥，并且宣称那名特殊的俘虏——也就是他的弟弟必须跟他呆在一起才能保持稳定和平静状态，否则就会……会异能爆发，随时可能死。您看……”

    黑泽尔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露出兴味的神情。

    “那就把他们两，都给我送过来好了，我会想办法检验真假的。”

    情报官松了一口气：“是！所长先生！那么，另一个俘虏也要给他出具死亡证明么？”

    黑泽尔露出头疼的模样来：“是的，当然！越快越好！！”

    对方匆忙应声，关闭联络。

    黑泽尔向后靠上椅背，发出满意的笑声。

    “听到这个消息你高兴么，我的骑士？”

    黑泽尔冲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这样问道，就像在和什么人对话一般。

    “我知道你在这儿，这么多年来，你无处不在，却又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么？呵呵呵呵……”

    黑泽尔打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陈旧的光剑，在手里把玩。

    剑柄完全由手工制作，在能源槽坚硬的外壳外裹着厚厚的一层黑色防滑带，表面有了不少磨损，因为能源石被取出而有些松散。

    黑泽尔摩挲着剑柄顶端剑鐔上的隐秘刻字，嘴角轻佻。

    “你看着吧，我很快就能制造出比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们更强大的武器了，他们将只属于我，听命于我，而且，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特种基因研究所的地下深处，最最防守严密，重重紧锁的样品保管室内，被锁在竖起的透明营养舱内的身影，随着这句话，手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一个声音传入了希尔的梦境当中。

    希尔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忽隐忽现的不甚清晰。

    希尔问道：“你是谁？”

    他说：“兄弟……”

    希尔猛地睁开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