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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生意如此兴隆,供不应求,为何不扩大门店?” “唉,我也不知,听说茶肆的主人不求钱财,随缘接客!可惜了,每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茶客众多。有的人甚至等上十日,也未能喝上一杯茶水。” ―― 西北边陲,每日来往商队不断。行色匆匆的车队一辆接着一辆。 住在边陲之地的百姓已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这日,几十带刀护卫,护着一辆青棚乌盖马车,马不停蹄的疾驰而来。 他们从山脚而上,马不停蹄的向山上驶去,一路尘土飞扬。 山下的村民见此,不禁侧目。廊嬛山,地势凶险,即使徒步上山,也是千难万难。今天,见有马车驶入山内,莫不惊奇。 车内,装饰极为舒适,软塌,方桌,桌上茶水糕点俱是精致。 “爹亲,你可闻到什么甜甜的奶香味儿?” 紫衣男子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的方桌之上,他应声看过来,双眸如墨,冷冽的声音多了丝考较:“为父只闻一香甜味道,思儿何以说是奶香?” 马车上,身着红色锦衣的小女娃杏眼咕噜噜转动,她咧嘴冲着男子笑。 想了会儿,这才有条理的回道:“方才马车行至山脚,微风拂过,掠起车帘,女儿看见山脚下,有一茶楼,香味便是从那里传来。思儿之所以称其味道为奶香,盖因其中有羊奶的香气,又因,听见茶楼外茶客所言,称此茶楼所售茶水为“奶茶”。是以,女儿私以为应是奶香。” 凤明奕隆起的眉目,稍稍舒展,他伸出双手,抚了抚女儿的羊角辫。 扯了扯嘴角,缓声道:“尚好,只是仍略有欠缺,方才的香味中有奶又有茶,倘若单单称之为“奶”,却并不准确。好在你年纪小,能有如此洞察力,实属不易。” 小女娃求表扬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她耸拉着头,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 她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从小,看似花团锦簇中长大,诺大的皇宫中,除了父君,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所有人都夸她,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真心。 她真正想要得到父君的夸赞,却从没有得到过。父君是伟岸的,他的背脊如山一样挺直,他给她做了很好的帝王的榜样。 可是他却从未给她所渴望的鼓励。 她今年四岁了,从有记忆起,便开始接受严苛的教育,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未来将是一国之主,她需得付出常人没有的努力,掌握各种知识,只有这样,才能再未来,令万民国泰民安,她生来身上便与她父皇一样,承载着天下万民。 没有人会在她苦学疲惫时,让她停下玩耍。 春天万物复苏之时,没有人会带着她去野外踏青。 冬天雪花纷飞,宫人们都在堆雪人,却没人带着她一起玩。 她是大凤朝的皇太女,她没有时间不学无术。 她一岁能言,两岁识字,三岁诗词歌赋,四岁开始学习人情世故。 她曾偷偷看过话本,民间的小女君,与她不同。 两岁尚被抱在怀中,三岁还在牙牙学语,爹疼母爱,生来千娇万宠。 当听伴读说,她的母君会亲亲抱抱举高高,她的母君偶尔会带着她,一起打马游街。她母君还会在她调皮的时候,打她屁股,打完,喂上一颗甜枣。 她母君会…… 她眼中只有羡慕。 她没有母君,她的父君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没有笑过…… 她犯错误的时候,父君只会隆起眉头,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她得到太傅表扬的时候,父君眉头稍稍舒展,严厉的让她再接再厉。 想到此,小小的女娃娃头垂的愈发狠了些,眼眶中,一丝晶莹落于身边的方桌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一把剑射入凤明奕的心中。 随着这一滴眼泪,小女娃内心的悲伤,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途径。 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糊了一脸。 凤明奕沉默的坐在女儿身边,眼白处,泛着些血丝。 他薄唇开合,反复很多次,却发不出声音。 他扬起来修长的手,想要将女儿揽入怀中,手却顿在半空。 他浅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悬在空中的手顿了很久,却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儿的背。 凤行思泪水迷蒙了双眼,她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泪水氤氲里,觑见了身前爹亲的脸,他脸上仍旧无多少表情,可那双如墨的双眸却有着她看不懂的悲伤。 小女娃对爹亲身上的情绪很敏感。 她虽四岁,却比寻常女娃成熟很多,虽不明白爹亲为何如此悲伤,却本能的不愿看见他那样的神色。 她身体一僵直,哭声戛然而止,上前两步,埋入父君的怀里,哽咽道:“父君莫要伤心,阿思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凤明奕手有点儿发抖,听着女儿童稚的安慰,脸上的悲怆极快的收敛干净。 他狼狈的别开眼,双眸看向远方,安抚道:“父君没有哭,阿思也不许再哭了。我们去见你的母亲,哭丧着脸,如何令你母亲喜欢?” “母亲?”小女娃一下子从凤明奕的腿上坐起来,眼角挂着抹泪:“母亲?可是半月前,那神女庙中所见的母亲?爹爹,母亲长的可真美,如个仙女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