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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飞快地飘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喜欢你。因为不是问题,所以方才没说。” 窦贵生舌头不听使唤了,脱口而出两个字:“滑头。” 女鬼听了异常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激动了:“多谢先生!头一次有人夸我滑头!!还是你!!!” 于是她又亲了一口,活蹦乱跳地飘走了。跟她一起飘走的,还有陈年太监的一团陈年闷气。 空气就这么一下子变好了。 鹿白猜的没错,督军的确去了柯州。 她和窦贵生决定在镇上等人,等了两晚,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护送督军的队伍。他们的信是直接送到杨信和邓帅手上的,因此等行进的队伍到了镇上,十六皇子才知道“顺便搭车”的两个人是谁。 十四年零九个月,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第一次离开便遇上炮火连天,遍地死尸,他一路都是恍惚的,仿佛这巨大的反差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得不太踏实,很快便会在浓重的药香和晌午的树影中醒来。 直至见到鹿白,他才陡然从乌云浓雾中跌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活在此处,活在朔北。 “小白……”只一眼,他就装不下去了,泪落如雨,肆虐倾盆。 终究还是个孩子,鹿白暗自叹了口气。手边没有帕子,她想用袖子给十六皇子擦眼泪,刚抬起手,就被一偏头躲过去了。 “走吧。”十六皇子手指在眼上飞快地抹了一把,缩到了袖子里。 窦贵生从方才行过礼就没说话,一直半垂着眼帘,毫不起眼地立在一旁。等主仆两人你侬我侬结束,十六皇子准备拽鹿白袖子时,他忽的开腔道:“殿下去房中歇息片刻再走吧。” “对,”鹿白立马连声附和,“正好把药煎了,我一猜殿下早上就没喝药。” 十六皇子动作一顿,轻轻点了点头。护送的队伍自出了蔺城便星夜兼程,一路奔波,唯恐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陈军截住。不单体弱多病的十六皇子,将士们也都亟需一番休息整顿,于是众人便在客栈歇了半日。 邹义的援兵已至,陈军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也只是占了一时先机而已。两军不断包围与反包围,一时间僵持不下,谁也没能占上风。蔺城暂时平安无虞,能稍稍松口气了。 鹿白穿着皱巴巴的衣裳,衣襟上有块血渍没洗掉,变成了一滩淡黄的花纹。窦贵生盯着那团花纹看了许久,目送着它走来走去,走上走下,跟十六皇子月白的衣襟形影不离地搅在一处。 他眼尾抽搐了一下,在楼梯前站了片刻,决定去见一见卢乌。 刚一转身,楼上就响起火急火燎的脚步声。那人炮弹似的冲下来,窦贵生来不及回头,赶紧避到一旁。炮弹“咻”地一下从他身边飞过,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一串数字。 窦贵生不明所以,鞋尖在地上蹭了两下,抬脚跟了上去。 鹿白冲进厨房,将十六皇子的药剂按顺序排好,紧张又激动地搓着手。来之前赵芳姑将药都捣碎包好了,也写了序号,只要按照口诀,傻子都能cao作。最初几天本来是甄秋负责煎药,但那晚李乐山叛变,他带着十六皇子夜逃,肩上腿上都受了伤,于是便留在了蔺城,没有一道跟来。 终于,生活要对鹿白委以重任了。 第一包,一匙;第二包,三匙;第三包,四匙;第四包……第四…… “一三四一……”鹿白眉头紧锁,犹豫地舀了一匙出来。随即,记忆从她脑子里流走了。 “一三四一五八一。”立刻有人提醒道。 哦对!鹿白一拍脑门,汤匙停在第五包药上。等等……是这个数吗?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终于把汤匙一撂,决定上楼拿小抄。一转头,就瞥见窦贵生状若无意路过似的,昂然立在门边。 鹿白才不相信方才的话是他说的,狐疑地盯着他,不肯过去。 窦贵生言之凿凿:“一三四一五八一。” 鹿白:“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 窦贵生:“……” 她从他身边经过,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我上楼一趟,药包不要乱动。” 一只手截住她,贴着眼前抖出一张信笺:“找这个?” 鹿白退了半步,才看清那纸上的字,正是龙飞凤舞的“一三四一五八一”,虽然瞧着不太对。 鹿白立马高兴了,抬手接过后,就听窦贵生“啧”了一声。 她不解地转过头,就见那欠揍的人伸着一只欠揍的手,又抖出一张信笺,“啪叽”一下拍在桌上,施施然走了,昂首阔步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对她智商的无情嘲弄。 一三四一六二七。哦,这回对了,是她的字。 是真的。 鹿白:“……我恨!” 等药煎好时,鹿白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 那天晚上“偷袭”之后,窦贵生就不理她了。其实窦贵生经常不理她,但往常闲杂人等太多,鹿白的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分散得一干二净,压根注意不到遥远司礼监的谁生气了,谁又高兴了。这回好了,两人同处一室,饶是鹿白想不注意都难。 但她不在乎。 方才一大早,床上的人刚掀开帐帘,就见到鹿白一脸正色地凝望着他,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即使被抓包,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两人对视片刻,她猛地举起拳头,冲窦贵生使劲挥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