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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神色一变,立时就拂袖而去。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李福全也就明白,陛下或许会喜爱很多东西,可那都只是一时兴趣,长久不了。 便是此番听闻卫侍君得宠,他也不曾当回事儿。 他却忘了,无论之后陛下是否厌弃卫敛,至少在当下,卫敛他得罪不起。 他几番越俎代庖,实在是犯了陛下大忌。 回过味来的李福全顿时冷汗涔涔,立刻跪下请罪:“奴僭越。” “事不过三。”姬越没什么表情,“再有下次,莫怪孤不念旧情。” 李福全战战兢兢起身:“……诺。” “还有。”姬越突然觉着“侍君”这个称呼有些不顺耳,平白侮辱了青年似的,“传令下去,阖宫对卫郎以公子相称,以夫人之礼相待,不可轻慢。” 李福全躬身:“诺。” 他出了养心殿,没了屋内的地热,外头的风雪立刻让李福全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已惊出一身冷汗。 他命小太监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倚在门框上擦汗,心下暗忖: 看来这公子敛手段当真了得,就不知这份荣宠能维持到几时。 “自然是比公公以为的要久。”温润如珠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李福全吓得后背撞上墙,险些心梗。 卫敛微笑:“公公当心些。” 李福全不自觉又一个寒颤,竟生出一分荒谬的错觉。他觉着这公子敛虽是温雅含笑,那份笑里藏刀的神情简直跟陛下一模一样。 “卫侍……”李福全刚开口,又想起陛下的命令,连忙改口,“卫公子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卫敛温声道。 李福全施了一礼就想走:“那奴就不叨扰……”他眼下不太想和卫敛打交道,觉得这人物有些危险。 ……跟陛下如出一辙的危险。 “也想和公公说说话。”卫敛漫不经心地补充。 李福全脚步顿住了。 第15章 作词 卫敛一句话的功夫,愣是让李福全在心中百转千回几经思量,最后面上堆笑,问:“卫公子有何吩咐?” 他本以为青年一朝得势,会给他来个下马威,以报当日受辱之仇。谁知卫敛言辞温和,并不带倨傲之色,更无一丝恃宠而骄。 “公公是伺候在陛下身边的老人,卫敛亦是服侍陛下左右。既然都是为同一人尽心,我们并不需要针锋相对,不是么?”卫敛有礼道。 李福全眼睛一转,这是来示好的? 也对。君王之宠如无根飘萍,哪有自个儿与陛下自幼长大互相扶持过来的情谊深厚。如今陛下宠爱公子敛,自然事事以他为先。若之后陛下厌了他,届时得罪了自己这个大总管,那他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公子敛倒是个有远见的人物。 能做到大总管这份上的莫不是人精,李福全揣摩了一圈,面上只作糊涂:“公子说笑了,奴哪敢针对您?” “公公上回因我受罚,心有怨言乃人之常情。当日是我病得糊涂,并非有意为难公公。卫敛深表歉意。”卫敛略一颔首。 李福全正要客套一声“岂敢”,卫敛却又道:“我知公公防我,并非是我曾害您受罚。而是因我是楚人,恐我对陛下不利。” 李福全顿时说不出话。 这话说的太直白,他一时不敢接。 李福全不信任卫敛,确实也有这个原因在。 他自小陪在秦王身侧,知道秦王长这么大有多不容易。 _ 八岁前,公子越与母亲云姬在冷宫,无人照料,日子清苦,却也能平安长大。九岁被扶成傀儡登基后,却是日日都活在性命之忧中。 李福全是在秦王九岁登基时才被派去伺候幼主的。那时的孩童因为生母的坠井而显得沉默寡言,像只被抛弃的孤独脆弱的小兽。低垂的凤眸没有神采,终日发空地盯着某一个方向,不言不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们一排与秦王年龄相仿的小太监就被送进去。掌事公公下令,谁要是能逗陛下开心,谁就有重赏。 一群活泼机灵的孩子很快围上前,叽叽喳喳拿着各种玩具逗弄陛下,想尽法子引起陛下的注意。 李福全那时候还叫小福子,性格木讷,不如其他孩子机灵,很快被挤在人群外,呆呆站在一边看那些孩子努力争取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被一群小太监欢声笑语围绕着的稚童始终低着眼,一言不发,眉眼漠然,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不存在。 身陷落在人群之中,心游离在人群之外。 小福子在外头看着,觉得小陛下是想母亲了。他想念宫外娘亲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到最后陛下烦不胜烦,终于开口说话,说的却是一个“滚”字。 所有小太监都吓得立马噤声,跪伏在地上请罪。 小福子却小心翼翼走上前,说:“陛下,奴给您讲个故事罢。” 那其实并不是多么新鲜的故事。是民间耳熟能详的、几乎每个母亲都会给自己孩子讲的故事。 小福子的娘也给他讲过。小福子因家贫入宫,时常会想念娘亲,思念难以抑制的时候,就会想娘亲儿时给他讲的故事。 小福子只是觉得小陛下是想娘亲了,所以一时脑热,把这个谁都知道的故事讲给陛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