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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又一次出乎意料。 卫敛题了八个字。 风华绝代,国士无双。 姬越眼角一抽。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八个字没毛病,很衬卫敛。可一想到这八个字是卫敛自己题的…… 姬越就有点想笑。 公子敛似乎有些许自恋。 可姬越却又喜欢这样的作态。在他跟前虚与委蛇的人太多,多到看的厌倦。卫敛如此率性妄为,他反倒觉得真实可爱。 大抵是因人而异。他眼下看卫敛正欢喜,对卫敛的容忍度也就很高。若是换个生人直接凑到秦王跟前大言不惭说什么“我国士无双”,姬越绝对温和一笑,然后把人拖出去斩了。 “风华绝代,国士无双。”姬越念了出来,声音里蕴含了难掩的笑意,“卫郎,你很是狂妄。” “臣既然配得上陛下亲手作画,自然也配得上如此评价。”卫敛面不改色。 “好!”姬越拊掌,“孤喜欢你这份狂妄。” 卫敛但笑不语。 他算是明白了。秦王不喜欢人在他面前过于张扬,那会因嚣张自大被杀;也不喜欢过于内敛,那会因木讷无趣被厌;不喜欢对他毕恭毕敬没有温度,也不喜欢对他没大没小失了分寸。 似卫敛这样把握着一个精准的度,恭谨温敛中偶尔放肆,知书达理完耍些性子,才会让秦王感到新奇而舍不得杀他。 卫敛如今对待秦王的态度看似随意自在,其实都是精心揣度下的结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恰到好处,这样的难度极高,换做任何人,都早死了八百回。 可他是卫敛。 卫敛并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就此拿捏住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君王的心。 人心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何况君心。 秦王绝非如此轻易就能哄好的人物,如今对他的兴趣不过是一时。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_ 养心殿中的日子惬意得很。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道卫敛得宠,他又住在帝王下榻之处,谁也不敢轻慢了他。衣裳要送来最好的,吃食也要是最精致的,过冬的被褥都要备齐全,决不能冷着饿着。 其实没必要,他大多时候都和秦王同吃同住,君王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属于卫敛该有的那份例,内务府也一点儿不敢短缺。与最开始那半个月人尽可欺的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锦衣玉食脂粉膏梁堆砌着,就是养头猪也已经膘肥体壮可以宰了。 卫敛都觉得自个儿最近重了些,瞧着没那么纤瘦了。某日晨起更衣见衣带不再宽松,惊得他立刻开始减肥。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看重的。尽管秦王对美人并不会手下留情,可对一个丑人那更不会手下留情啊。 更重要的是居安思危。秦王这段日子对他实在太好,安逸日子过久了总会趋于麻木,若一个松懈惹怒秦王,那可不太妙。 卫敛只要吃得好睡得饱,别无所求。可他同样不喜欢把自己的命拴在别人身上。且不说曾经服下的毒药,就秦王那脾气,上一秒还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和这样的人相处太过危险,卫敛还想及早抽身。 把自己的性命寄托于别人的心软,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蠢的事情。 卫敛时刻计划着假死逃跑——具体实施要在他过完二十岁生辰以后。那之前不行,假死变真死的可能性太大。他师傅说的那个亡命之相还怪吓人的。 他从未想过被一座王宫困一辈子。生来就在笼中的燕雀才甘愿被豢养,可他是心有浩瀚天阙的鸿鹄。 不自由,毋宁死。 _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减肥计划。 若是以往在楚王宫,卫敛可以在无人的院子里练剑。如今不行,秦王宫内到处都是秦王的眼线,身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卫敛只能选择节食。 具体表现为膳桌上面对秦王夹过来的rou菜,卫敛都不曾动,堆放在碗里,只拣些清淡的食用。 姬越心思缜密,见状轻声询问:“卫郎胃口不好?” 卫敛摇头:“近来喜好饮食清淡,多谢陛下挂怀。” 李福全在旁立刻道:“卫侍君,您是侍君,理该由您来服侍陛下,怎么能让陛下为您忧心呢?” 卫敛看他不语。 宫人目露同情。 李福全:“???”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不就养上个三四日的伤,一出来怎么整个世道都变了? 姬越将筷子一搁,淡淡道:“多嘴。” 李福全心里一咯噔,不知又触了哪根龙须。 他跟了陛下十二年。从小伺候陛下的小太监数不胜数,可能做到大总管这个份上的只有他一个。盖因李福全处处为姬越着想,这份真心做不得假。 他从未见陛下真心喜爱过什么。陛下幼时极爱一只兔子,夜里都要抱着它睡,把它当人一样诉说心事,给它吃最好的萝卜青菜。 可只因那兔子在太后驾到时主动跑过去,被太后抱起夸了一句可爱,等太后一走,就被陛下送去膳房炖了。 晚间太后再临,陛下请太后留下用膳。太后觉着桌上一道红烧rou做得不错,不由问:“越儿,这是什么菜?” 十二岁的少年勾唇淡笑:“是白日里母后抱过的那只兔子,母后,吃起来还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