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全是宝贝

    一阵欢喜之后，陈铁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认认真真地在工作日志上写上了“请示如何处理仓库废弃零部件”，结果一栏写上了“上级指示按照废品处理”。写得很清楚，并且郑重地放在了抽屉里。没准一段时间后，这会成为他处理仓库汽车零部件的有力依据。

    很迅速的，一个新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完整计划。对陈铁军来说，他最缺的是时间。当然，缺钱是不必重复提起的，从现在开始到可以预见的未来，国防军是缺钱的。国防军缺钱，陈铁军缺钱，这是息息相关的。

    首先得想办法赚钱，然后才有资本去做第一件事。

    陈铁军一分钟都等不了了，快步走到大门那里，对值班岗哨苏青说，“把大门锁上，你人跟我走。”

    “是，怎么了这是？”苏青习惯性地回答之后问了一句。

    陈铁军本不想说什么，猛地想起苏青已经养成了凡事必问原因的不良习惯，心里迅速地下了一个决心。部队是特殊的集体，等级森严上下级界限是量化明显的，上下级的关系以及工作生活的交往甚至是有条令条例规定的。比如称呼上级必须要使用名字加职务或者职务加同志，陈铁军厂长或者厂长同志诸如此类，是不能随意称呼的。

    具体到苏秦的回答，“是”是没错的，但是“怎么了这是”绝不是正式的回答上级问题的用语，最关键的是，作为下级，苏青不能去问上级为什么。士兵条例第一条最前面四个字是“服从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不打折扣地执行。

    陈铁军盯着苏青说道，“你可能不太习惯后勤单位的生活，我打算打报告让你回五连。”

    苏青一下子就愣住了，脑子灵活如他也足足错愕了十几秒钟才明白过来，立正站好，昂首挺胸地道，“报告厂长！我很习惯这里的生活！我坚决要求留在101厂！绝对服从厂长命令！绝对以最高标准完成厂长交给的任务！”

    “最后一次。”陈铁军盯着苏青说了一句后，转身离开。

    没有当回事的苏青此时当回事了，冷在那里咬牙思索了好一阵子，连忙的小跑着追上了陈铁军，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他意识到陈铁军说的是真的，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他的散漫是不突出的，大家都有。到了101厂之后，散漫是不可避免的。可心里面不把陈铁军当上级的，恐怕只有他一个，而陈铁军对手下弟兄们的宽容，又让他慢慢的甚至于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比如说话语气没了尊敬。下级对上级不尊敬是多可怕的事情，最让陈铁军担忧的是，苏秦自认为与他的关系更像是兄弟而不是上下级。没了规矩，等级的界限被模糊，那会留下隐患。

    把在车间练习的其余人叫上，一起来到仓库前面，在众人望着仓库目瞪口呆的时候，陈铁军像做战前动员一样开始了讲话。

    “你们看到的这一仓库废弃零部件是要自行处理了。我刚刚请示了上级，明确答复由101厂处理。我初步查看了一下，大多是212吉普车和140解放卡车的零部件，经过修理应当有大部分是能用的。我要把它们拼装起来，然后卖掉。”

    苏青眉头猛跳，呼吸都加速了，下意识地问道，“卖了的钱怎样处理？”

    陈铁军的目光扫过去，苏青浑身一颤，目光躲开了去。

    “一个坏消息是，上级要撤销101厂。”陈铁军沉声说道。

    闻言都呆住了，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并且出乎意料。从一线作战部队到军区机关直属的101厂是让大家感到自豪的，单位级别虽小，但主管单位的牌子足够大，再怎么说也是军区机关直属单位，前途是美好且有奔头的。

    耳边像是有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陈铁军等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说，“打仗咱们是一把好手，甚至可以说此时此刻前线的部队里，我相信在渗透作战方面没有哪个连队是比咱们厉害的。但是现在咱们已经是后勤的一份子了，杀人放火这些技能没了用武之地，是不是就此放弃？这不是我陈铁军的风格。上级有撤销101厂的意思，如果咱们能够让101厂发挥比之前更大的作用，是否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相信是可以的，只要体现出了远胜于其他人的能力，这个厂是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的。”

    他转过身，指着仓库，道，“后勤是干什么的，就是保障前方打胜仗的。前方需要什么后勤就提供什么，而且是及时有效地提供。一句话，以前是别人保障咱们，现在是咱们保障别人。都是从前线下来的，你们很清楚前线的弟兄们最担心的是什么。牛忠实，你来说说。”

    被点了名的牛忠实诧异地看着陈铁军，吞吞吐吐半天，道，“最担心的，最担心的，我不知道啊班长。”

    陈铁军的目光扫了一圈，都是眉头紧皱的样子。

    好一阵子，兰阳春犹犹豫豫地说道，“最担心的是负伤后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吧，我有个老乡是前面那一批轮战的，他在信里有提了那么几句。受伤严重点就要往后送，可是受限于复杂的地形，常常会耽误掉最好的治疗时间。”

    他说完之后，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陈铁军，生怕被扣上一定怕死的帽子。

    陈铁军却是点头说，“没错，兰阳春说对了，这也是我发现的一个很大的问题。战地治非常重要，而其中很重要的环节是如何快速地把伤员从阵地输送到后方的治疗所医院。常常因为输送不及时导致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一些没必要截肢的截肢了，可能抢救过来的牺牲了，十分令人痛心。”

    “弟兄们，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前提是咱们必须要有钱。这些零部件是基础，能拼装出多少台能正常使用的车，全看咱们这些天的学习成果了。没说的，开动吧！”

    一声令下，大家低吼了一声冲进了仓库。

    陈铁军并没有参与拼装，而是在值班室办公桌前面坐定，铺上一张手裁的白纸，左手香烟右手铅笔苦思冥想起来。战场所在的热带山岳丛林地形地貌不断的在他眼前掠过，适应地形地貌的道路通道山路的具体画像影片一样一帧帧的划过。然后是212吉普车的具体参数，最后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粗略的框架来。

    他下了笔。

    傍晚的时候，陈铁军往后昂了昂脑袋重重呼出一口气之后才发现太阳快要落山。细细看着白纸上线条分明的素描，陈铁军自感满意——他毕竟不是专业出身的工业绘图人员。

    很粗糙的总体设计图。

    基于212吉普车，陈铁军以威利斯为参考对象，一款轻型战地输送车就跃然纸上了。陈铁军懂汽车设计吗，显然是不懂的，只是纸上的总体设计图呈现出来的战地输送车与其说是设计出来的，不如说是大刀阔斧砍出来的。

    没必要的零部件全部砍掉，减重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212吉普车本身已经是四个轮子架着一个车壳，经过陈铁军的改装，差不多是四个轮子顶着一个车架了。

    减重是首要的，是最重要的。目的是在使用同样的发动机变速箱的条件下获得更充沛的动力储备。动力储备对越野来说尤其重要，对需要在热带山岳丛林中使用的军事工具尤其重要。

    什么舒适度平顺度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趁着太阳没下山，陈铁军一鼓作气勾勒出了另一种212吉普车的变形，特点与战地输送车恰恰相反——乘坐更为舒适，或者说有了舒适感。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大臂一挥把前后座的座椅换成了有厚实填充物的沙发，并且将篷布换成了铁质，在里面铺设了隔热材料。这差不多是二十年后国产车的标准了。这年月是没有谁会去考虑隔热隔音的，更不会在意座椅软硬与否，标准只有一个——能载着人跑的就是好车。

    在基本不动212吉普车的原型的条件下，陈铁军一不做二不休，在车重不会影响动力基本发挥的情况下，把所有能够想到的增加舒适度的改装全都设计了出来，下一步就是寻找合适的材料来进行改装。

    需要指出的是，陈铁军必须把他改装的212吉普车舒适版卖掉，然后才有钱来做212战地输送车。

    上级拨款是奢望。别说准备撤销的单位，哪怕是鼎盛时期，101厂也几乎不可能要到足以改装汽车的经费。上级认为的垃圾，在陈铁军眼里全是宝贝。只要不是不可修复的损坏，他都有办法进行修复。

    现在就看手底下的几个弟兄能否把零部件拼成整车，如果实现不了，一切白谈。这就要看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大家跟修理所的机修老兵学到了多少东西。

    “也许我能解决一些问题。”

    如此想着，陈铁军收好图纸举步走出值班室往车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