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第267节
卞宇宸搭在腿面上的手指瞬间攥紧,指甲重重刺压着掌心内的软rou,然而仅过了三秒,他就松开手,改坐姿为跪,随后躬下脊背,两手扶地,以最标准的姿势,朝谢印雪拜叩。 他的每一次叩首,额头都紧紧贴住地面,毫不含糊,任谁来都挑不出丁点毛病。 “卞先生,你这头磕的不错,比我徒弟拜师时都认真。”谢印雪不禁表扬他,“练过啊?” 卞宇宸没有正面回答谢印雪的问,只提醒他兑现自己的诺言:“谢先生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 偏偏谢印雪却说:“可惜,我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摆明了是要赖账。 但卞宇宸除了认栽别无他法,毕竟谢印雪没明确说过“只要你磕头我就一定能让你和我一样”这类的话,何况他即使说了,要赖同样能赖,并且卞宇宸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他没动怒,也没改变跪姿,而是静静地向谢印雪阐述事实,仅最后一句扬高了声调:“我不需要你也能活到最后一天,但是这不够你知道吗!” 谢印雪的神情却比他更沉静,连声音都是平淡的:“如果注定不够,那么加上你也是一样的,除非我们都有三头六臂,一个人能同时做三个人的量。” 卞宇宸问:“你不能有吗?” 谢印雪反问他:“我怎么能?” 卞宇宸就说:“你不是多长过一个头?” 谢印雪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多长过一个头——噢,青山精神病院那回。 问题那不是多长一个头啊,谢印雪懒得和外门人解释控偶和凭空长头的区别:“那也是只长头,没长手,光长头有什么用?” 卞宇宸寻思:长头不比长手难多了?你连头都能多长一个,多长两双手很难吗? 不过这些话卞宇宸没蠢到问出来,见自己的提议全被否决,他想听听谢印雪的想法:“那谢先生你有何高见?” 谢印雪徐声道出四个大字:“别做太监。” 卞宇宸:“……” 什么意思? 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 宜守本份,谨防口舌…… 卞宇宸在心中默默念了三遍这句话卦象给他的劝言,才能使表情稳住不变得扭曲。 “你还是回去吧。”谢印雪眼角斜瞥他一眼,便又接着干自己的活了,“目前你们除了好好活着,帮不上我什么忙。” 卞宇宸闻言起身就走。 他和谢印雪当真聊不到一块,再留下硬讲也是自讨无趣,自寻其辱。既然谢印雪叫他别做太监,那他就好好当皇帝,反正明天会有人上赶着当太监的。 谢印雪则在凿出三块石块,时间也逼近第四日清晨时才起身踏上归路。 内庭花园中,此刻四下一片死寂,仿佛连吹过的风都是无声无息的,只有谢印雪踩在沙砾上的细碎响动依稀可闻,但众参与者都沉眠于梦中,并不在意这点窸窸窣窣。 人身兽首人们则像是荒凉沙漠里毫无生机,孤独矗立的大理石雕像,也没有分给谢印雪一个目光,不过谢印雪大老远的就把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拥有胡狼兽首的男人身上。 谢印雪都走到他背后了,男人也没有回头。 于是谢印雪直接伸手,要去拽他的尾巴。 可那根前两天还会亲昵地主动缠到谢印雪腕间贴蹭腻歪的尾巴,今天就像是忽然进入了叛逆期的不孝子,谢印雪往左摸,它就往右躲闪;谢印雪改变方向追过去,它又朝左边闪开,任谁都看得出,尾巴的主人是铁了心地要与谢印雪作对。 上个胆敢违拗谢印雪的卞宇宸已经被喷成孙子了,奈何这根尾巴的主人是谢印雪的挚爱,他怎么会舍得让步九照当他孙子呢? 所以谢印雪没再试图去捉男人的尾巴,而是抬手抚上男人的脊骨两侧隆起的背肌,这具天生就是顶级猎食者的身躯强大魁伟,谢印雪摸他却像是在摸温驯的爱宠,连呼唤声都像:“嘬嘬。” 步九照:“……” 什么逼动静? 虽说狼和狗是近亲,都是食rou目犬科动物,可说到底品种还是不一样,因此让任何狗勾都无法拒绝的“嘬嘬”声对步九照无效。 他还是死不回头。 谢印雪只能使出杀手锏——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迈步脚准备绕到步九照面前,结果才往左边踏出一步,他就看见男人头顶那对尖尖的狼耳机敏地一动,尤其是左边的那只,直接灵活地转到了后侧方,像是在听声辩位。 见状谢印雪眉尾一挑,还没落下的足面换了个方向,朝右边走去,这下子男人头顶右边的尖耳也跟着转向了后方。 谢印雪看懂了,他开始倒退——没退成功。 步九照的尾巴活像多长了几双眼睛,谢印雪刚有后退的趋势,它就“嗖”地弹射出去,犹如触手般圈住谢印雪的腰身,人也扭过头,兽瞳幽幽凝着谢印雪,明明一句话没说,谢印雪却从他眼底精准读出了“你还知道回来?”的控诉。 至于为什么只能靠眼睛读出来呢? 自然是因为步九照说不了话。 想到这里,谢印雪唇边的笑容隐隐变淡。 他没有挣扎地顺势被步九照拉到身前搂住,男人把他箍进怀里,将狼吻抵在他的颈侧嗅闻着,像是想把他的所有气息都藏进五脏六腑,用来弥补这两天不能长时间接触留下的遗憾。 而那对胡狼尖耳就在谢印雪颊边挣动着乱蹭,随便抬抬手就能捏到,谢印雪却没去捏,他回抱住步九照,在男人耳畔轻声叹道:“你这般模样,起初我觉着新奇,可直至适才我方发现,你这个样子并不好看。” “我们今天又没了一个人,他留下的烂摊子得有人补上。” “恰好你最近不好看,我就不来多看你了。” 闻言,步九照身体微顿,随后直起了上身垂眸与谢印雪对视,还往一侧小幅度地偏了下头颅,在身势语言中,这个动作代表疑问、困惑和不解。 谢印雪心想:步九照这模样乍一瞧倒挺乖,不过他要是能说话,此刻肯定要阴阳怪气地冷声质问自己了。 步九照也确实想问问谢印雪是个什么意思。 谢印雪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凿石头填补屠文才遗留的空缺他能理解,但偏要加上一句他不好看了是什么意思?! 步九照俯下身躯张开嘴巴,胡狼的锋利犬齿随之映现,在谢印雪颈侧流连,像是在寻找一个适合留住齿痕的地方。 黄沙似金,残霞如血。 身形纤细的青年在兽类利齿的威胁下却柔驯地仰起脖颈,仿佛一个等待神灵引领和审判的亡魂。 步九照没办法,旁人在他这里告饶哀求皆无用,他却愿意为谢印雪保留一份特殊的心软。 谁知就在步九照准备直起上身放过谢印雪时,谢印雪主动抬起了手,捧住狼首的吻部让步九照低下头来与他抵额贴近。 在金饰撞击的磬声中,步九照听见谢印雪问他:“你呢?” “你觉得我什么样子最好看?” 步九照无法说话,所以他用手摹画勾描着谢印雪的眉眼,细细的、密密的,沿着面庞的每一处肌肤,他身体、脊背、和肋骨的每根线条,用无声的言语告诉谢印雪答案: 你的所有,你的一切,你的全部,都是我欲望燃烧的薪柴,灵魂涌动的沸点。 谢印雪弯眸笑了笑,然而他最后却和步九照说:“等你能说话时,再亲口告诉我吧。” 第263章 不出卞宇宸所料,第四天早上,当人身兽首人们帮众参与者把昨晚的完成的石块建成石梯离开圣殿后,圣殿里太监就变多了——几乎所有的参与者都成了无根之人,包括男的在内,他们有根也似无根。 “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萧斯宇比出两根手指,神情严肃地和大家说:“好消息是:残次品石块的出现是有规律的,损耗率是每天增加两块;坏消息是第五天以后,我们找干尸帮忙凿出来的所有石块都不能用,全是残次品——除了陈云。” 干尸们帮陈云凿出来的石块没有残次品,明晃晃地昭彰着锁长生对她的偏爱,对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除陈云以外,今天我们每个人的石头都碎了三块。”吕朔注视着开满蓝睡莲的石块,推算道,“以我从大二就开始做行测的多年经验来看,明天绝对是碎五块,后天全碎。” 他们前天让干尸帮忙凿出的石块,七块里碎了一块;昨天帮忙凿出的,到今天七块里又碎了三块。 故不难推导出,假设今天他们继续找干尸帮忙,那到了明天——即第五天早上,参与者们在第四天找干尸帮忙凿出的七块石块中,将会有五块碎裂。同理亦可推得,到了第六天清晨,他们在第五天请干尸们帮忙凿的石块,全部都将会是不能用的残次品。 姚小果皱眉:“那大后天之后呢?” 如果第五天找干尸帮忙是无用的,那第六天和第七天再找又会怎样?也依然和第五天一样全是残次品吗? 萧斯宇抿了抿唇,哑声道继续解释:“……这不好说,有三种可能,一,还是全碎;二,碎一块;三,碎五块。因为古埃及神话很注重轮回,所以残次品石块的出现规律也应该是一种循环轮回。” 全碎的规律为:一、三、五、七、七、五、三、一…… 碎一块的规律为:一、三、五、七、一、三、五、七…… 碎五块的规律为:一、三、五、七、五、三、一…… “我们到目前为止,一共才凿好了254块石头,还差334块。”茜茜根据昨天大家的石块产量,在心中预估了下这三种规律对应的结局,“无论石块出现的规律是哪一种,我们都很难把石梯搭完。碎一块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规律是全碎和碎五块,那除陈云以外,我们剩下的人恐怕全都难逃一死。” 她的话已经够叫人沮丧了,辛月春还来泼了瓢冷水:“不可能是只碎一块,碎五块我们都得谢天谢地,求着锁长生别给我们搞全碎的规律。” 确实,按照锁长生的一贯作风,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碎五块——全碎未免太让人绝望,碎一块又太简单,碎五块则正正好,如同吊在拉磨的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能给人看到一线生机,却又触不可及。 辛月春自嘲一笑:“不过我感觉不管碎几块结局都差不多,毕竟我们现在全靠找干尸帮忙才能凑够每日要求的石块数量,前三天身体条件还好人也多时拢共才凿出254块,今天加后三天却要凿出334块,可能吗?” 他们的体能在高温环境中逐日下降,身体经过大运动量导致的延迟性肌rou酸痛又在这两天达到了顶峰,他们今天甚至连继续凿出和昨天一样的石块数量都难,一旦没有了干尸代凿的那几块石头帮忙凑足任务所需的石块数量,那他们都要变屠文才2.0。 “万一呢?”詹蒙还抱有美好的理想,搔搔后脑勺说,“我们不是有谢先生帮忙吗?而且陈云找干尸凿的石块是不会有损耗的。” 李婵衣摇摇头:“他们那多出来的石块加在一起最多也只够帮助我们活到最后一天,没法填上屠文才留下的空缺,就搭不完石梯,最后同样是个死。” 詹蒙思索:“缺几道台阶没事吧?我们可以跳过去啊。” 李婵衣卡壳了:“……理论上可以,但是你能确定我们最后会缺几道台阶吗?” 詹蒙又在虚空抄袖子:“光猜不干活有什么用?埋头凿就完事了,到底缺几道第七天肯定会知道的。” 众人在他的鼓动下,也纷纷准备开始今天的苦工。 卞宇宸却在这时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姚小果猛地看向他:“什么办法?” 卞宇宸直勾勾望着谢印雪:“我们若能变得和谢先生一样,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怎么?”辛月春瞅瞅他又瞧瞧谢印雪,“你的意思是他能把我们全变成和他一样的超人,拥有钢铁之躯?” 卞宇宸抛出个钩子,后面辛月春再追问他却闭嘴了,跟哑了似的,硬是不开腔,明显是顾忌着卦象,在避免多说而与谢印雪再次口舌之争。 可他这一钩又抛得极好,把人胃口钓足了,哪个钓鱼佬见了都忍不住要问问这永不空军的技巧。 因此见卞宇宸和谢印雪都缄口不语,李婵衣接话了,她先回答了辛月春:“超人未必,但绝对能令我们摆脱rou体凡胎的限制。” 紧跟着将目光投向谢印雪:“我是无名小卒,可陈老先生座下高徒之名,蜚声遐迩,我早有耳闻。” 谢印雪可以不理卞宇宸,李婵衣既然提到了他师父陈玉清,谢印雪便不能置身事外,即刻道:“原来李姑娘认识我师父啊,您早说,凭这份故人之谊,您的忙,我说什么都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