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初相遇(故事线上的重要剧情)
月影参差,透着枯萎的桃花枝,斑驳地落在玉梨的夜行衣上。 “公主以身犯险、挑起苏家叔侄争斗,祸起萧墙,此计甚妙……只奴才心内藏有一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若不禀明,恐坏了公主大事……” 赵兴那尖细的嗓音似在耳边响起, “奴才一直在苏檀身边伺候,其实苏檀并非如公主所想那般……在苏榆死后,苏檀曾与苏渝十分亲厚,二人的情状远胜父子……只是后来有一日,弥平忽地来寻苏檀,奴才被遣去外间、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弥平离去后,苏檀在书轩内独坐了一日,也不用膳,直到后半夜,他吩咐奴才准备起火盆来……之后,苏檀待苏渝便像变了个人般,寻着机会便要作践,又复设了司寝监……后来,便是如今这样了。” 这一番话如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荡起了玉梨心中的涟漪。她幼时也见过苏檀,彼时的苏檀被榆帝教养得很好,虽有些被长兄宠爱出的骄矜,但总不至于暴虐。 弥平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玉梨正忖度着,忽觉周边有异动,忙要隐去踪迹,却被那来人觉察了: “谁?”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大约是御林军的某个庸才,歪打正着,竟被他撞上了。玉梨暗恼,却也不惧怕,她的遁术是父王教的,这世上还未有人能够追得上她父王呢。 然而她失了算。 那追她的人竟颇有一身好功夫,任她施了飞爪、隐在暗处,甚至变了晃眼的戏法都不顶用,直被逼进了一处死路。 遁术既被识破,她便不得已使了拳脚。然而那人也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她被寻到了破绽,连遮脸的兜帽都被扫落了。 明月当空,银白的月光照亮了宫巷,也叫这宫巷中的二人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竟是个极俊朗的少年。只那少年颇正气凛然,直钳了她的手,审道: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有何企图?” 玉梨既技不如人、落在旁人手里,只得舍了她身为公主的骄傲。好在她今日多虑了一重,内里穿的是她贴身宫女的装束,便作出那委屈模样,道: “奴、奴婢只是来替主子取、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 那少年冷笑一声,直切要害道: “禁城内的宫女何时要穿夜行衣了?你当小爷傻了不成?再不老实交代,便把你送去御林军处,交给他们处置了!” 少年一行说,一行还向她的腰间搜去,直把那贴身佩戴的宝刀也寻了出来。 “竟还带了刀……怕不是个刺客罢?” 少年随手卸了她的佩刀。玉梨气结,却又无可辩驳,正想着应对之法,却忽听有脚步声传来——远处亮起了宫灯,想是御林军又在巡逻了。 “嘘——” 她抬起眼,那少年揽住她,直隐入宫巷的角落。明明方才还说要送她去御林军,此刻却原形毕露了。 玉梨立时反扣住少年的手,少年似是没料到她竟这样胆大,一时微怔。 “哼……你看起来也不是御林军,那么你呢?大半夜的在这里做甚?怕不是个刺客罢?” 攻守之势异也。显然那少年也是不欲被御林军发现的,玉梨抓住他这把柄,故意拖着他去明处自首。 “别、别……” 那少年也没料到她竟这样豁的出去,他深夜潜行入宫,本就理亏,若被嚷出来,那一顿家法可是免不了了。 只玉梨得了意。她看出了这少年的心虚,便想好生欺负一番。自父王和母后离世后,她竟再没这样淘气过了。 “快,随我走罢,我可是不怕的……” 既是耍赖,玉梨自是那一等一的。眼见着御林军渐渐走近,少年也慌了起来,竟一把捂住了她的口,直把她压在了宫墙上。 宫灯晃过。玉梨与那少年都屏住了气息,他们离得这样近,仿佛听到了彼此心跳的声音。 “呼——” 待那队御林军远去后,两个人才又从暗处现身,彼此对视一眼,玉梨抢先道: “既然咱们都不占理,不如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井水不犯河水罢。” 只那少年却不肯罢休,只板起面孔,道: “我与你可不一样,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案,你来这里怕没安好心罢……” 玉梨气闷。这少年脾性如老夫子般古板,真真儿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只她打也打不过,既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于是眼珠滴溜一转,又生一计。 “其实……我是来寻我父母的……” “可又在扯谎了,宫中都是太监宫女,又怎会生下你?” 少年自然不会被她轻易蒙骗了去,只玉梨自幼扯谎便颇得她爹的真传,立时低下眼,作黯然状道: “我没有扯谎……我听说,他们被没入了司寝监……” 这“司寝监”三字一出,少年便皱了眉,看她的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锐利。玉梨见收效甚好,又赶紧挤出几滴泪来: “我、我也被没入宫中为奴……因、因实在思念爹娘,才、呜、呜……” 既说起爹娘,玉梨便想起战死沙场的父王与悲愤殉情的母后,她原想假戏脱身,奈何真情难掩——自父母亡故后,因要成为玉弥的依靠,她从未在旁人面前落泪过。 “呜、呜……嗝……” 既哭了,索性便哭个痛快。只那少年却好像慌了神,翻遍了全身也不得拭泪的手帕,情急之下递了衣袖给玉梨。 玉梨倒也不客气,立时拽去把那眼泪鼻涕擦了个干净。少年也不恼,抬起手,似要替她拍一拍哭出嗝来的背,却被她一瞪,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问她道。 “怎么?你还想替我寻他们吗?” 玉梨抬眼,她本就是扯谎,自然没有什么名姓给少年。 “我还有些门路,可帮一帮你……你若信我,便将你父母的名字告与我,我替你寻,总比你自己快些……” 玉梨心道方才竟未瞧出这少年这样好骗,嘴上也不闲着,临时编了两个姓名与他。少年郑重地记下,又说无论有无消息,三日后都会在这里告与她,遂松了抓住玉梨的手。 玉梨做戏做了全套,盈盈地行了谢礼,遂起身离了这是非之人——这傻子可再别想见到她了。 玉梨深夜回宫,睡下时已近四更,待她醒来时,便有宫人来禀,道摄政王殿下着人送来了贺她新婚的大礼,她起了身,也不曾梳洗,冷着一张脸便去了正殿。 倒的确是厚礼。 檀王到底是掌摄天下的摄政王,这贺礼足有一百零八抬。便说不是贺礼,是迎娶国母的聘礼也不为过。那送礼的太监见玉梨来了,忙不迭地递过礼单,满脸喜色道: “这是檀王殿下吩咐奴才们送来的,公主看看,可还满意?” 替摄政王殿下送礼向来是个美差。摄政王殿下的礼,对旁人来说那是何等的脸面,故而他们这些跑腿的便总有丰厚的赏钱。他抬起脸,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安北国公主,只愿她出手比旁人再阔绰些、他今夜的赌资便有着落了。 “哼……” 可那安北国公主接了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冷笑着扔回他的脚边,道, “你们华朝人有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安的是什么心!你带上苏檀的东西滚回去,再告诉苏檀,本宫不稀罕他这贼人送来的赃物,他从哪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便让他送回哪里,莫在本宫这里讨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