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

    程枢意看着面前耷拉着头的永安,光着的两只脚别扭地踩在一起,显露出他的慌张。

    “过来坐下。”

    永安低着头踌躇着坐在了程枢意对面。

    脚心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捧住。

    “先、主人?”

    “这么凉。”掌心传来凉意,程枢意一手把着纤细的脚腕,一手丈量着他一掌可握的小脚,“太瘦了。”

    永安长得白,看着也瘦,一双脚更是娇嫩瓷白,隐约可见皮肤里透着黛色的血管。

    “我不瘦……”永安小声嘀咕。

    这倒也是真的,永安做为一名舞者,看上去体态纤弱细瘦,实则是有着精瘦的肌rou,那是长期练舞所练就的,能给舞蹈带来爆发力,也是永安敏捷身手的基础。

    男人湿热的手掌摸得永安有些发痒,“也许可以……”

    什么?永安好似听到了什么。

    程枢意走到沙发旁,永安这才注意到,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包装精美,颜色绚丽。

    男人若有所思,目光在这堆令人目眩的礼盒里流连,伸手抽出一个扎着蓝色蝴蝶结的礼盒,拆开,里面放着一双钴蓝镶钻的高跟鞋,亮闪闪的,永安不懂女人的鞋也知道这鞋一定很贵。

    男人拿着鞋在永安面前蹲下,托起永安一只脚,“这个颜色适合你。”

    永安:“……”认真的吗?高跟鞋?

    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单膝下跪,温柔地为永安穿上昂贵美丽的鞋子,优雅从容,仿若世间最体贴细致的爱人,没有女人能抵抗住这样的服务。

    可惜永安不是女人,再俊美的男人也是男人,再漂亮的高跟鞋也是高跟鞋,永安欣赏不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骂一声‘变态’。

    更为尴尬的是,永安的脚趾已经触到了鞋头,后脚跟还露出一截在外面,显然,鞋子并不合尺寸,可程枢意像是不知道一般还在硬往里塞,疏朗的眉头微微蹙起,大有不进去不罢休之势。

    永安:……

    算了,都是为了保命。

    他尽力蜷着脚指头,配合着男人的力道,总算是把脚给勉强塞了进去。

    穿好两只鞋子,永安应程枢意的要求转了一圈,忍着紧锢的不适向他展示着。

    “很漂亮。”男人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闪过光亮。

    永安的腿本就修长,穿上钴蓝色的高跟鞋更衬得两条美腿如玉般雪白笔直。

    程枢意思量一会,永安看着男人又抽出一个盒子,取出一条礼裙。

    ……没完没了了是吧。

    永安试图制止他,语气尽量显得温顺:“主人,我是男子。”

    “嗯哼,当然。”程枢意不置可否,好似理所当然。

    布料丝滑做工精细的裙子被兜头扔给永安,男人的语气有些许迫不及待,“换上。”

    “呃,在这里吗?”永安环顾了一圈大厅,仆从都低着头,那个叫五仁的仍旧穿着灰褂子,虽然站在门口离得较远,却是毫不避讳地看着这边。

    程枢意哂笑,“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是男子吗?现在害羞了?”

    永安:……这是两码事好吧!有本事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脱光啊!

    他不禁联想到那个场面,把目光放在了程枢意身上,啧啧啧,这长腿,这穿衣有型的身材,这棱角分明的脸,就算他脱光了站这里,那也是一种人体艺术欣赏吧。

    “怎么呢,需要我帮你?”永安的眼神呆滞,程枢意只以为永安是不好意思,虽然他自以为身为男子没什么可害羞的。

    永安甩掉脑子里奇怪的画面,再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

    来不及疑惑,突然身下一凉,他身上的睡裙被整个掀了起来,猝不及防,整个人便裸露在男人面前。

    永安下意识看向站在门口的五仁,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背过了身,应该是没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

    “在看什么?”程枢意慢条斯理地给永安套着礼裙,呼出的气息几近贴着永安的脸颊。

    “我、我没穿裤子。”永安随男人摆弄着自己,乖乖穿上裙子。

    “害羞这个?”程枢意转过永安的身体,永安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带着一晃而过的戏谑,只听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说:“摸都摸过了,还怕看?”

    程枢意看着永安白皙的脖颈逐渐漫上绯红,红透了耳廓,自觉有趣,不禁拿手轻轻碾磨着永安粉红的耳垂。

    恍惚间男人有些许吃惊自己对永安的态度,不管是玩弄永安的东西,还是容忍了永安偷听的行为,抑或是亲自为他穿上昂贵的礼裙,不自禁的抚摸他的身体。

    这不是对待一个奴隶的态度,可这个少年过分的漂亮注定他不能做为一个普通的奴隶生活在这个公馆里。不然,怎么能值得黄金万两。

    对,兴许就是没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男子,可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男子而已。

    程枢意眼底归于沉寂,不过是新奇而已,本就是买回来的仆从,一个奴隶,首先是需要驯服与调教的,主人不管做什么,都无伤大雅,不是吗?

    礼裙本来就是女子的尺寸,永安虽然纤细,可到底肩宽还是不合礼服尺寸,肩膀撑开礼服,原本该穿的严实的“V”领礼服被永安穿成露肩礼服。

    礼服的系带开在背后,程枢意拉着系带系好一个标准的蝴蝶结,仍露出永安大片雪白的后背,只是一片蝴蝶骨上带着青紫的淤痕。

    程枢意转过永安,稍稍拉开距离打量着永安。

    永安忐忑得看着男人,男人嘴角上扬,眼里透出仅为审视的欣赏,“不错。”

    “会跳什么舞?”程枢意走向留声机,选着唱片。

    “古典舞,起先在剧院的时候大家都爱看,后来看得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了,剧院也关了门,散了伙。”永安垂着眼帘,语气中透出些许伤感。

    程枢意抽出那张高价收来的唱片,拨了片,留声机里缓缓敞流出乐曲,婉转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似细雨打芭蕉,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

    “以后,就跳给我看。”在这飘渺的丝竹声中,男人的音调都似乎带上了缱绻。

    以后就跳给我看,

    只许跳给我看,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唤醒了永安的记忆,他骤然抬起头,望进了男人深深的眼眸中,相同而短暂的悸动过后猝然漫上茫茫的不安——他曾经从另外一个人口中,无数次听见这句话。

    *

    起承转合的琴音回荡整个大厅,随着一阵高昂的笛声,音调渐渐低沉,大厅最后归于沉寂。

    轻盈曼妙的一舞完毕,寂静的大厅只余永安微急的喘气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

    “啪、啪、啪”程枢意抚掌声打破大厅的寂静。

    四面八方跟着响起更多零零碎碎的掌声,那些仆从也不禁被永安翩翩起舞的样子所吸引,忘却了自己手头的事情。

    “真美。”程枢意走向永安,牵起永安的手落下一个绅士吻,“能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华尔兹?”

    “我不会华尔兹……”永安被男人突然的动作惊到,仿佛此刻他不是一个被买下的低贱的奴隶,而是被邀请共舞的贵族小姐。

    “我教你。”程枢意贴近永安,握紧他的右手,“左手搭上我的肩。”

    “跟着我的脚步。”

    “往前,往后,转。”

    程枢意是个很好的老师,永安也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高跟鞋配合着皮鞋走走停停,哒哒哒哒的声音甚有节奏。

    面前贴着永安的这个眉目疏朗的男人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手紧紧握着他,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腰,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回转后倒的永安,永安不禁感概,要不怎么说华尔兹是交谊舞呢,如果他真的是个贵族小姐,一定会被迷上,芳心暗许。

    “爷,快到时间了。”五仁的声音打断了逐渐进入状态的永安。

    程枢意松开永安站定,摸出怀表,面上带着些许失望,“看来只能下次再教你了。”

    他贴在永安耳边,低声说道:“乖乖呆在房间里,会有人送裤子过来的。”

    “是、主人。”永安脸发烫,要命!自己空裆这么久都忘了这茬了,男人还给记着的。

    五仁见爷贴着那孩子耳语几句,那孩子的脸rou眼可见地漫上了红,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

    五仁看着永安穿着本该送给朱小姐的礼服上了楼,问道:“爷,可还要准备礼服?”

    “再准备。”程枢意毫不在意,顿了顿,又说:“要一模一样的。”

    “这可以,裁缝师傅那还备着一件以防意外,只是那鞋子,是仅此一双。”

    “那便找相似的,就要相同颜色的可。”

    “是。”

    地上那堆礼盒悉数被搬上了车,五仁在前头开着车,讲起近来得到的情报,“日本人那边有了动静,有人拿到了间谍名单,在百乐门和武藤接触过了,不过还没给出去。”

    “看来要提上日程了。”程枢意摆弄着礼盒上的蝴蝶结,望向车窗外。

    五仁有些犹豫,“爷,那孩子……”

    程枢意笑了笑,“他很漂亮,不是吗?”

    “可他,可他是个男……”

    程枢意打断他,“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很合适,或许,比女人更合适。”

    他想到永安穿着裙子的样子,敛了眸,“这样好的样貌,可不能浪费了。”

    “这……”

    “五仁,你什么时候优柔寡断起来了?”程枢意睁开眼,看着五仁,“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你jiejie,要么是他,你还有犹豫的?”

    “……我知道了。”

    “还有小道消息,不知道准不准确,说是总统东巡的时候丢了重要的东西,派了不少人在找,动作很是隐秘。”

    “总统?他能有什么重要东西可丢的。”程枢意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蝴蝶结。

    “现在两党间有矛盾,兴许与共党有关系。”

    “那便叫人盯着,只别掺和进去就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