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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那天他仍旧带我去吃那家麻辣烫,天气很冷,店内很热,人人都求在这寒冬中找寻一片温暖之地。

    “快来快来,都是你爱吃的。”

    他嘶嘶地捧着烫手的碗坐下,推至我面前,手指捏在耳垂上以求暂时的缓解。我乐呵呵地望着他笑,拿起筷子,将汤上一层辣油拨开,最简单的食物吃在嘴里也犹如山珍海味。

    秦景淮半天不动筷,我问他怎么不吃,他说是在南方待了半年口味变淡了,吃辣的总是上火,而且现在不太饿。我哦了一声,继续狼吞虎咽,听他讲他在学校里的趣事。

    我吃得有些急,被辣椒呛了两嗓子,他一边给我拿纸一边说道:“你也别光顾着吃啊,也跟我说说你在学校里的事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好像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平时电话里不都跟你讲过了嘛。我反正是放飞自我了,总感觉咱俩不像是一个专业的。”

    “你呀,也多学点习吧,白瞎了那么高的成绩。”

    其实我还是挺努力的,但说实在的,我对化学真的是提不起兴趣。早知道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也不硬逼着自己读这专业了。

    接着他又聊起他常提到的陈老师,还有宿舍的糗事。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半天也插不上话。

    “桐梧,你知道吗?”秦景淮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咱们高中那对苦命鸳鸯竟然已经订婚了,说是等毕业了就结婚。”

    “啊,是吗?”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他说的到底是谁,“是谁来着,我有点忘了。你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他翻找出朋友圈,我看着照片上那对男女幸福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别人光明正大的幸福而失落,还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世界里,好像除了秦景淮以外,再没有旁人。

    我初中的时光,是被初绽的爱恋填满;高中的时光,是被秦景淮的背影笼盖。就连大学,我也是为他抛弃了自己的原则,又一次降低底线,选择了我最苦恼的专业不说,还要靠没有尽头的思念度日。回过头来细细一想,高中班里六十多个人,我竟有一多半都没了印象,又忽而惊觉到,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在紧追着他的脚步,竟然早已没有了自我。

    多么可怕,我的字典上只写着秦景淮,已经没有周桐梧了。

    我一口一口吞咽着食物,听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陈老师。虽然我并不在意陈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也不想就此打断他的兴致。我拿着筷子做机械运动,热汤熏至脸上,落了一层蒸汽,不一会儿汤汤水水就见了底。

    我盯着碗底的蘑菇愣了半分钟,没有吭声,默默吃下去之后,起身示意他差不多该走了。

    秦景淮就着碗胡乱扒了几口,收拾包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枚胸针。座椅离桌子有些近,他蹲下去艰难地伸手去够:“桐梧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我拿着手机先出了门,外面的风啸叫着捶打我的神经。我感觉胃里翻山倒海,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扶着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秦景淮冲过来帮我拍打着背,着急忙慌的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我狼狈地漱了几口,过度的用力使我的嗓子像刀割的一样难受,我眼圈泛着红,心里想的全是,为什么你总是能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后续的事情像过山车一样,我的心脏也在高空中转了180度,然后狠狠地摔在地面。

    一路上秦景淮不断地问我怎么了,有没有事,但我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到医院的时候,医生的盘问再也躲不过去了,我只得老实交代:“那个,我蘑菇过敏。您帮我挂个水吧,不然一会儿我可能就得被抬走了。”

    我一直很害怕看医生,就是因为医生们太负责、太热情,特别是当他嘴里嘟囔着骂我明知道过敏还吃这么多致敏物是不是不想活了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反驳。

    护士小姐帮我把针扎上,这时我的脸颊已经泛起病态的潮红,微微肿胀的喉咙使我呼吸有些困难。我扯了扯毛衣的领子,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些眩晕,想要当身边的人不存在。

    “对不起。”秦景淮先打破了平静,“都是我不好,我忘了你不吃这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会忘呢?”我没有力气与他争辩,“我说咱俩在一起吃了六年的饭也不为过吧,秦景淮?你怎么可能会忘呢?”

    他没有回答,手肘支在膝盖上,指尖撑起额头。

    过了半晌,他转过头来看我:“桐梧,即便是我的失误,你也不该……你也不用这么对待自己吧,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想吓死我吗?”

    我面无表情,药效起的很快,我甚至怀疑里面有镇定剂,因为我冷静得有些反常。

    我没有得到回答,亦没有回答他。我只是问他,是谁。

    爱吃的是谁,你爱的是谁。

    这不是过失,而是欺瞒,我并不是在拿命和他开玩笑。又或者我冤枉了人,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更恰当的机会,对我一击毙命罢了。

    怪只怪他的破绽太大。

    他低头缄口不语,半晌出声,带着我摸不透的隔阂:你听我说。

    是对事实赤裸裸的陈述,而不是解释。他平静的残忍,我如坠冰窖,心如刀割。

    针头拔掉的时候,我仿佛看到秦景淮把我栽下的树拦腰砍断,只不过从伤口处流出的不是树苗的眼泪,而是一枝脆弱枝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