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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其实没见上面这件事,严格上来讲怨不得秦景淮。他已答应来接我,但那时我对他说,算了,我回去了。 我花了八个小时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又花了八个小时与他千里相隔。秦景淮在微信上不断地跟我道歉,让我留下,说他已经把这几天的安排和课程都推掉了,但我还是走了。 我说,我有急事,年后再见。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我实在是没心思去编一个更好的理由。其实我真的很想吼他,告诉他,我想到你会生气,甚至想好了怎样耍赖哄你,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见你。 但我没有,我知道我是倔驴脾气上来了,我怕我会口不择言。秦景淮应该是刻意地处处忍让我吧,他忍了那么多年,我怕他会不想再忍下去。 整个假期我赌着一口气,不愿再主动去找他,就当我是小心眼。拖到大年初五,他终于买了机票回来看我。那天下着大雪,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去机场接他,远远地望着一波一波如潮水般往外涌动的人群,我在三五次的守望后一眼看到了他。 他还是那么耀眼,戴着手工织的棉围巾,套一件枣红色的阔领针织衫,行李箱拖在身后左右摆动,像是一条小尾巴。他的头发长长了,随走路的步伐一伏一扬,像音符一样跳动在我的心上。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为什么要赌气回来,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和他相处的时光。我的激动难以自抑,在旁人的斜目中冲进他的怀里,小心谨慎地相拥,开口第一声便有些颤抖。 你回来了? 回来了。 我好想你。 我承认我是个精虫上脑的人,但也只是在闻见秦景淮身上的味道时才会欲望高涨。他拒绝与我上床,一连三天,推脱身体不适,害怕传染。 “不是吧你,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真不行,”他又拧了拧自己已经被搓红的鼻子,“太难受了,脑子都晕了。” 我不怀疑,在几句埋怨之后,还是为他买药倒水,量体温掖被子。 黑夜里我望着他沉沉睡去的面庞,耳边是他因鼻腔堵塞而微弱的呼吸声。他变了,五官还是那么精致,但身上的骨骼更挺了,比起我依旧瘦弱的身躯显得十分有男子气概。他的变化令人欣喜,也令人不安。我回忆起他白天对我讲的他在学校的成绩,以及导师对他的欣赏——虽然以前在电话里已经听过了,但我还是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我开始担心我会不会配不上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而早已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别人眼中的佼佼者、人上人。 你看,我说了曾是,现在我已经不觉得自己和他同样优秀了。 我翻身挤进了他的怀里。 “秦景淮,”我小声喊他,“秦景淮。” “……嗯?怎么了……” 半晌,我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才回答道:“我好想你。”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昏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额前印下一吻。 黑夜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黑夜中的吻,也总能骗得人五迷三道。 秦景淮在我家呆了不到两周,就要准备回学校了。这些天我们并没有怎么出门,这个城市的惊喜早已被我们探遍,与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倒不如窝在家里温暖的沙发上。 我父亲这几天不在家里,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还是专门为我们留出放肆的空间。期间他回来过一次,亲自下厨为我和秦景淮做了一顿饭。席上我们都没怎么讲话,只是随便聊几句学校的话题,像是在故意避开之前升学的事。 当父亲把筷子放下的那一刻,我才松了口气,我从没吃过这么令人压抑的一顿饭。这很奇怪,他虽然对我很严格,但也不是这么严肃的人,甚至还很喜欢跟我开玩笑。饭后他又要出门,临走前透着门缝没头没尾地对我说:“注意分寸。” 我一头雾水,直到半夜秦景淮把我压在客厅的羊绒地毯上,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攀着秦景淮的肩膀,连忙阻止他放肆的双手。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他话里的潜台词,有点心猿意马,但还是克制了一下:“这是我爸新买的地毯。” 他还是盯着我看,没有松口,我只得接着解释道:“这要是被发现了,我爸肯定把我狗腿打断。” 秦景淮眼神中飘过一丝失望,我瞬间有点紧张。他蹭了蹭我的脖子,声音沙哑道:“在这里,不行吗?” 我的内心激烈地挣扎了一番,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撒了谎,我爸又不是福尔摩斯,也没有在家里安装监控。我只是,觉得太过羞耻,怕我的表情在晃目的灯光下过于不堪。 虽然我们彼此已经熟悉到知道对方身上任何一颗痣的位置,但我一直害怕被他看到我沉溺于情欲中的脸。我总觉得这不能怪我脸皮薄,要怪就怪他的眼睛过于明亮,像是要把我扒得一丝不挂。 最终秦景淮还是妥协了,把我抱到了床上。屋里太黑,我捕捉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兴致不高。纵使我万般主动,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声音嘶哑着喊我的名字。 沉沉睡去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客厅没有那个地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