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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

    “王爷,东胡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尤其他们的新单于——纳喇单于,自登基以来,便开始四处攻打相邻的几个小国,接任王位三年不到,便成了番邦最强之主,恐怕纳喇单于下一步就是要与大晋一战了。王爷定要多加防范才是!”

    宋如仲面色凝重,语气坚定。

    李冕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过是几个番邦部落打来打去,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大晋现如今国富民强,打起仗来也是东湖人害怕,好了,与纳喇单于的合作我心中有数,你们还是说说我吩咐的事儿吧。”

    “回王爷,已经办成了,甚至连都将此事写了进去,足以证明民众对此事的重视,甚至,将李铃兰写作害人命的妖精,看来民怨已起了。”

    李冕满意的点点头。

    “王爷,我听说皇上有动中宫的念头,特此来问问真假。”邓明远起身问道。

    他今天来找临王就是为了这件事,如果确定皇上要换中宫,立meimei做皇后,那他一定不能支持这样昏庸无道的人做大晋的皇上。

    李冕一听邓明远问的话就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心归顺于他,不过是因为恰巧李长垣做了大逆不道,有损国威的事儿,这老头心里为国为民的正义感来了,真的他就跟着自己,假的他就装作无事发生,老老实实回家睡觉等死。

    这老东西,心眼子怪多。

    “对,礼部那边我已经问过了,李长垣跟他们提过这个事,民间已经传开了,邓大人你年龄也不大啊,耳目怎么这么闭塞。”

    李冕阴阳怪气的满是讥讽。

    邓明远不说话,看得出他内心的纠结和痛苦,李冕推波助澜道:“李长垣,杀父夺位这件事邓大人还不知道吧。”

    李冕说的轻飘飘的,就感觉说昨儿李长垣吃饭喝水尿尿了一样平常。

    邓明远是吓得不轻,这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一会儿扭巴一会儿舒展,像个着急吃东西烫了嘴的小孩。可把李冕看的心里只乐呵。

    “王爷,此时事关皇上名誉,更是关于皇家颜面,您莫要乱说。”邓明远说这话,就是想让李冕拿出实锤来。

    “你知不知道,当时父皇垂危,所有皇子只有李长垣父皇没有叫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邓大人惊的直接蹦起来,不顾身份的拍着桌子对李冕说:“如果先皇没有喊皇上,就说明……就说明……”

    他嚣张的气焰越说越低,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最后没了音。

    李冕冷哼一声:“说明父皇根本没有将他当做储君的备选,没有储君的备选,怎么会当皇上呢?邓大人,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一时之间,会堂鸦雀无声,死寂一般的沉默。

    保和殿。

    李长垣盘坐在暖榻上,旁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很多的点心果子,都是铃兰喜欢吃的。

    他换了一身舒服的明黄色的寝衣,手里拿着一本坊间书看,不知道这个书作者写的太怪异还是太拙劣,李长垣的的表情在一页一页的翻动中变得凝重,最后他暴怒的将书砸到了地上。

    太监福海,年龄有40左右,是先皇贴身的太监,算是宫里的的大主管。

    他见李长垣动怒,赶忙弓着腰去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皇上,这书不好看吗?要不要老奴再换一本给您?”福海拍了拍书,看了眼书上的名字。

    如果说史书是记录每个皇朝历史的大走向,那么就是民间人民的生活实录。

    每个月发两刊,里面会记录着京城最近流传的故事,还有大家最近的喜好。

    比如,马球大家有了新的玩法,女子最近又出了新的妆面,哪位大诗人大书法家的风流韵事。

    大到皇家政事,小到孩童编了什么新民谣。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李长垣也不禁这样的书,反而他也挺喜欢看的,既可消遣解闷,又能体察民情。

    福海翻开,找到了被李长垣撕烂的一页,快速过目一下,好有应对之策。

    故事讲的是一商贾之人何某,他从祖辈手里接下了家族的产业,由于生性风流,取了几房美妾,那美妾们整日无所事事,在府宅里勾心斗角,争宠夺业,好不热闹。这何某有一儿子,叫连听,生的聪颖标志,但因为母亲是家奴身份,上不得台面。这连听无依无靠,府中受辱,好在他有个妹子叫蓉音,天真烂漫,与他关系甚好。

    一日,家中粮仓突然生火,众人惊慌逃窜,只有那连听不惧,带家仆扑灭大火,奴仆大为臣服,心中暗叹少年英雄。

    妹子蓉音眼看年岁渐长,众人求娶,嫁一文人墨客做妻。蓉音婚后大病缠身,鬼怪饶床,彻夜难寐,求神拜佛方知原是与他人前世姻缘未了。

    一日这连听夜梦,遇一彼岸花精,引他在梦中颠鸾倒凤,共赴云雨,天将大亮,两人梦中相拥而泣,难舍难分。

    那花精泪眼相告,虽为人妇,与君初相识,尤似故里人,这玄虚一梦,鸡鸣而散,怕缘断于此。妾不忘君,君莫忘妾,两心相系,何惧万般之苦。

    连听梦醒,泪撒衣衫,日夜思念成疾。

    而此后连听整日颓废,神游在外,家中产业逐渐落败,请仙家来看,摇摇头道将有恶女缠身,苦情难断。

    妹子蓉音因情而病,受夫家百般羞辱,棍棒教导,整日疯癫痴傻。

    一夜,连听与花精再续前缘,与他缠绵之后,花精道,与君再会已解红尘之愿,再无奢求。

    次日,连听又梦醒,心生惶恐,果不其然,家仆奔告,妹子蓉音,于今日香消玉殒。

    连听恍然大悟,原那彼岸花花精竟是妹子蓉音。

    蓉音亡后,何家安稳,连听长寿。

    福海看完,只觉得脑仁疼,李长垣正因为立长公主李铃兰为后一事整日焦躁难安,结果还看了这么晦气的书,能不生气吗。

    可他又觉得不止这么简单,再细品了几段文字,脸色骤变。

    先帝的名讳里有一何字。这姓何的商贾之人,应该指的就是先帝,而连听是李长垣,恶女花精蓉音则是李铃兰。

    很多故事都是有原型的,碍于那些人的权势,只敢把听到的事实上做一些轻微的修改。

    看来,坊间自己有人开始传皇上与长公主之事了。

    故事的最后,以蓉音被夫家羞辱暴打而亡,化解了何家,连听,夫家的所有不祥之事。

    最重要的是,整个故事,都是指李铃兰是缠着李长垣的恶女,害的他昏庸无道。

    恐怕也是暗指民间对李铃兰的态度,只有她死了,这大晋才能安稳,李长垣的皇位才能长久。

    这一想通,吓得福海额头冷汗频频,赶忙对李长垣道:“皇上息怒,这不过是那些文人闲了没事干编的小故事,若是不喜欢,就让他们禁了。”

    福海拿出哄先帝的那一套哄李长垣。

    李长垣阴郁着脸:“这江山是朕的江山,皇后亦是朕的皇后,他们不让立,朕偏要立。朕看谁能拦住。”

    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胸腔里源源不断的上升一股怒气,直冲喉咙,突然嘴巴里有一股铁锈的味道,是血。

    怎么可以说他的铃兰花是来自地狱的恶女花精,他才是那个应当下地狱的恶人。是他夜夜垂涎有她的梦境,甚至在自己的梦中一遍遍缠着她自渎。在梦里哭泣的是他,该被人乱棍打死的也该是他。

    铃兰沐浴结束,裹着衣衫踏门而入,刚好碰到了李长垣发怒的样子,不解的问:“阿兄,怎么了?”

    福海见铃兰过来了,赶紧把书递给宫娥让她先收起来,又转身对铃兰笑嘻嘻撇开话题道:“公主您可来了,皇上备了很多吃食,等着公主来品尝呢。”

    铃兰心思通透,知道福海在帮李长垣打马虎眼,索性也不追究,作为皇家子女,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她无条件的信任阿兄,李长垣想让她知道的,她就听着,李长垣不想告诉她的,她一句也不会多问。

    就像那父皇病危,李长垣锁闭宫门的那九日,她安安静静的在宫里待着,哪里也不去,更不cao心里面发生的事情,皇子被囚,流放,她从来不想知道,也不会主动过问,只要不是李长垣亲口告诉她的,她都不信。

    “阿兄都给我准备了什么吃的?”铃兰笑着走向李长垣,本想坐到他怀里的,见宫娥都在,又转身去小桌对面的暖榻,两个人面对着面。

    李长垣在铃兰面前,永远不会用坏情绪和她谈话相处,所以他咽下那口气,捏起一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递给铃兰道:“茯苓糕,糖果子,快尝尝做的怎么样。”

    铃兰用嘴去接,轻轻咬了一口,点点头道:“还可以,没有小时候阿兄给我在御膳房偷的好吃。”

    李长垣笑道:“那我现在给你去偷一块?”

    “不要不要,铃兰寻你开心的。本来呢,这糕点一般般,但是阿兄喂过来的,再仔细尝尝,人间珍馐不过如此。”

    说罢身子又往前倾,用湿润的嘴巴包住李长垣捏糕点的两根手指,嘬了一下将剩下的糕点都吃了进去。

    李长垣猛的被铃兰撩住,手指还有铃兰留下来的津液,耳朵都红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似恋爱的少女一样。

    铃兰见阿兄楞在原地,两个耳朵红的脸毛细血管都看得清楚,嘴巴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又什么夜说不出来的样子太可爱了。

    福海不愧是服侍过先帝的人,看出了铃兰的破绽,他对殿内宫娥太监使了个眼色,带着人齐齐离开了殿内。

    回过神的李长垣,摇头发笑,喉咙里的那股血味与胸腔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坐在小桌子对面的李长垣可以闻到铃兰身上淡淡的玫瑰奶香,头发半干垂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房事的原因,李长垣觉得铃兰原本青涩的脸,有了几分人妇的韵味。

    “来,到阿兄怀里给你擦擦头发。”

    李长垣下榻去找宫娥要了条擦头发的长巾,回来后抱着铃兰给她擦没有干的头发。

    铃兰窝在李长垣的怀里,就像个没有骨头的小人儿,任由李长垣摆动她的头。

    李长垣的那本书,她知道,她也看过那个故事。她今夜不在宫中休寝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明日,住到和清殿吧。”李长垣便擦边说只是这声音不如以往清亮,仿佛带着酸楚与哽咽。

    “那里是阿兄妃嫔的住的地方,我不合适。”铃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了彼此的心上。

    李长垣擦头发的手一顿,放下长巾紧紧抱住铃兰的身体:“乐渝,阿兄说过,要你做皇后,我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你是我李长垣的女人。”

    “阿兄,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不想要那么多,我只要你的心,只想我们能够在一起就可以了。”

    铃兰不想给李长垣那么多压力,她很满足现在的状态,被保护在宫里,整日能够睡在李长垣的身旁,被他爱着哄着,抱着。

    想要立自己的meimei做皇后,这是一个荒诞无稽的事,谁听了不唾弃,震惊。

    这是条需要披荆斩棘的不归路,搞不好哥哥的皇位不保。她不能够那么自私,她做不到让李长垣用皇位江山名誉换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分。

    “有夫妻之实,无夫妻之名,我不想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这么跟着我,我不想你受委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乐渝,我爱你。”

    李长垣说这话时,头埋在铃兰的脖颈处,她能感受到李长垣身体的颤抖。

    哥哥,在哭泣。

    铃兰心被揪的发痛,她转身用双手托起李长垣的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铃兰轻轻的吻上了李长垣发红的眼尾,用舌头帮他舔掉还挂在脸上的泪水。

    “阿兄,我们不是普通的儿女,我们是大晋的皇子皇女。在你我的身后,是大晋子民,是数代先皇百年基业,更是阿兄你在历史上的名声。”

    铃兰目光坚定,她明白阿兄对她的爱,也懂皇六子李长垣的开疆扩土,名垂千古的野心。

    她不愿意,因为自己掩盖掉阿兄所有的功绩,只让人记得他荒yin无度,与妹luanlun。

    “死后的评价那些我不在乎……我…”李长垣要解释,铃兰用手捂住他的嘴,向他摇头。

    他在乎,他怎么会不在乎。

    如果不在乎,他就不会爱民如子,不会在朝堂上善听谏言,善用人才,约束皇权,土地改制,严惩贪官。

    可现如今,他为了自己,正面与朝堂与子民抗衡,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阿兄,跟我来。”

    铃兰拉起李长垣的手,带他到了殿外,指着那皎洁的明月对李长垣说道。

    “李长垣,今,以月为证,以雪为宾,叩感苍天大地,借问父母双亲。今夜就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从明日起,我李乐渝将梳起妇人的发髻,佩戴妇人的簪花腰饰。此生只为李长垣一人做妻,生死相随。”

    不顾李长垣惊愕的目光,她取下耳朵上的一对耳坠,郑重的放在手心里,递给李长垣:“何以至区区,耳中双明珠。”

    怎么样才能表达我对你的真诚呢,送你一对我随身佩戴的明珠吧。

    耳坠由黄金,珍珠,粉色的晶石做成,那是她及笄之年的礼物。

    李长垣呆在原地,良久他才接过铃兰手中的一对耳坠,握在手心,眼中含着泪。

    “这是我玉佩。”李长垣解下腰间一方形黄玉做成的镂空花纹玉佩,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系到了铃兰的腰间:“乐渝,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为了那点名声委屈你,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坐在中宫的位置,我要向世人宣告,你是我李长垣的女人。”

    铃兰听着李长垣的话又感动又生气,她哭着抱住李长垣,道:“阿兄,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做。”

    怀里的人嚎啕大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温柔的抱着铃兰,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乐渝,阿兄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是的,在他想要夺权的那一刻,在同先后一同策划谋杀他的父皇的时候,在他陷害皇子的时候,在他让人用家人的命威胁先皇亲信的时候,在他让绥城的人来帮自己宫变的时候,他就没有退路了。

    那一夜,他是没有被父皇叫去听命,因为他在看自己登基的龙袍,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朝堂龙椅上,等着父皇咽气,接管这天下。

    绥城的人,只是用来压制杀戮那些不听话人,是他最后的底牌。

    那一晚,从太后,史官,先皇的宦官福海,御林军,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他十几年的蛰伏准备,都是为了那一晚。

    他是掌控一切的王,王,就应该高高在上,就应该杀伐决断,就应该不被任何人牵制。

    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罪恶的鲜血。

    总有一天,这些恶行都会被人昭告天下,但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怕那时他的铃兰花,还会为他盛开吗?

    铃兰还在怀里呜呜咽咽,李长垣把她抱起,送到了自己的龙床上,轻柔的亲吻她的额头鼻子嘴巴。

    “哪有新娘子新婚之夜哭哭啼啼的,嗯?”李长垣捏着铃兰的红彤彤的小鼻子,哄着她玩。

    “你不是没有接受我的求婚么?”铃兰眼睛红的像小兔子的眼,嗓音哭的有些沙哑,鼻子也囔囔的,说出来的话鼻音很重,带着委屈和她独有娇气感。

    “哪有女子跟男人求婚的,再说哥哥不是回你了吗?”李长垣擦拭掉娇娇儿脸上的泪痕:“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怎么表达我对你的爱呢,把我的佩玉系在你的罗裙上吧,代表着我们已经相爱。

    “乐渝,我希望你快乐,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