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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受受向小攻宣示主权、取名好难

    这边倒是温情脉脉,御书房那边的气氛可就不怎么友好了。

    “有解药的消息了吗?”景肃端坐在龙椅上,蹙眉望向底下低头挨训的景晨韵。

    景晨韵是景肃第一个孩子,今年三十有一,刚好比九皇子大十四岁,虽比不得后者艳丽夺目,倒也长了副好相貌,与景肃长相极其相近。

    “回父皇,尚无……”景晨韵尴尬回道,心下不忿,父皇不是一直不在意那个哑巴吗,怎么突然对景秋白之事如此上心,才过去这么点时间哪来的消息,要知道那些偏门药材他连听都没听过好吗?

    事实上,大皇子殿下压根没吩咐手下去找,他一接到圣旨就安排暗卫去刺杀齐远了,巴不得景秋白一辈子是哑巴。只要这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神医后人一死,就不需要找解药了,鬼才会去做无用功。

    谁料看起来弱唧唧的齐远居然能逃过去,害他损失了好几个人,景晨韵不得不正视这个弱不禁风的文士了。

    他对这种抱亲生母父大腿上位的小白脸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说是正视齐远倒不如说是正视齐远背后之人。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正处事件中心的景秋白,只是景晨韵深知自个九弟的懦弱本性,没有一点皇子威仪的手下败将而已,看人已带了三分轻蔑,他可不信景秋白有这么大能耐。

    那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暗中和他作对,大皇子不得其解。

    景肃对景晨韵的回答很是不满,脸色微沉,不悦地斥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手下不是有很多能人吗?再多散布点人手去找!”

    “是……”,景晨韵咬牙暗恨景秋白,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尽给人添麻烦。

    景肃翻阅奏折的速度越来越快,将个揣揣不安的景晨韵晾在底下跪了好一会儿,直到后者膝盖青紫,才慢悠悠地道:“朕昨日接到御林军汇报,说是齐远大人在皇城外围被人追杀……韵儿,你可知此事?”

    景晨韵:“……”他就说向来宠爱自己的父皇怎会突然叫他罚跪,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景肃将手上的奏折一扬,劈头盖脸地砸到景晨韵面前,好巧不巧正好翻到御林军统领在其中如何吹嘘自己拿下刺客之举的那页。

    “敢在京城当街刺杀朝廷命官,朕从不知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景肃危险的目光如利箭般直直射向景晨韵,让后者有了种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但是这不应该啊。要知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脏事,大皇子处理政敌时常用,已经熟门熟路了。怎会不知无论事成与否都要将派出的死士灭口,销毁全部证据这个简单的道理,怎会留下马脚要父皇发现的?

    景晨韵拾起奏折细细阅览,见其中赫然写着抓来的几个活口已供出幕后主使姓名一行字,指尖微微颤抖。

    奏折这种东西想传递到皇帝手中,不知要经过多少人之手,御林军统领不会在上面直接写明皇子的名字,但这不妨碍景肃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甚至理由也能推测出一二。

    景晨韵心里有鬼,哪敢随便接话,他不知父皇到底对此事知道到何种程度,奏折上的字刺疼了他的眼,生怕多说多错,短短一刻钟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景肃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冷笑几声后抬手挥退了景晨韵,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这边,景晨韵忙回到皇子府中,熟悉的室内陈设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此次算是证据确凿,若他强行狡辩反而会更加触怒景肃,得不偿失,只得捏着鼻子应下此事,好在暗杀未遂的罪名要轻不少。

    事实正如他所料,景晨韵就知道,父皇就算再宠爱那个小白脸,也不会越过自己这个亲生孩子去,难道还能让自己这个皇子为他偿命不成,齐远不是还没死吗。

    父皇这次肯定还是像景秋白中毒事件一样,轻拿轻放,小惩大诫。

    第一个孩子总是特殊的,再加上大殿下与景肃年轻时的外貌极其相似。很长一段时间,景晨韵都是独占父皇的宠爱,哪怕后来陆续又有了其他皇子,他的荣宠不减。

    他的前半生太顺利了,和景秋白这种生来就知宫内人情冷暖的皇子截然不同。

    景肃疼爱景晨韵的心是真的,他当年不发作投毒一事是不想废掉一个九皇子后,再连最疼宠的孩子也废掉了,那样他就等于一连损失了两个孩子。

    但这不是景晨韵肆无忌惮的理由,景肃虽疼爱他,更在意的却是自己的皇位与威严。

    很简单的道理,在景肃心中,景晨韵和景秋白比,景晨韵胜。景晨韵和他的皇位比,皇位胜。

    京城可是真正的天子脚下,景晨韵被抓了个正着,往大了说他就是在藐视天威。今日敢在京城暗杀朝廷命官,明日是不是就敢逼宫了?

    再多的恩宠也有被消耗完的一天,单看皇帝的耐心。那位是如何将你捧到天上,就可以如何将你踩在脚下。景晨韵行事过于跋扈,已引起了景肃的猜忌。

    所以也不是皇帝陛下喜爱齐远,担心他的安危什么的,真的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只是景晨韵此举触碰到了一个多疑帝王的逆鳞而已。

    而此时的大殿下还不知即将到来的危机,他总有一种被算计的不爽,久久思索该如何挽回此事。寻了几个心腹过来,吩咐他们务必要斩草除根,将正关押在天牢的几个死士全部灭口。

    这些不忠心的、在天牢挨点刑罚就能胡乱供出主子名字的手下要来何用,死了算了。

    就在这条命令吩咐下去的两个时辰后,心腹犹犹豫豫地回到大皇子面前,斟酌着开口:“我们的人过去天牢时,那三个人已熬不住酷刑自杀了,所以毒未下成……只是……”

    “是何人抢在本殿前下手?”景晨韵冷笑道,倒是省了他的麻烦,就是后半句转折十分让人在意,“只是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只是……我们这边比对了一下,”心腹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擦了擦冷汗,颤声道:“我们派去暗杀齐大人的刺客中……并没有和天牢关押的那三个、长相一样的人啊……”

    “……!!”

    .

    “混进去……尸体带回来……厚葬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传来,齐远见景秋白已经回来了,还在朝连璧嘱咐些什么,忙一个侧滑步闪到庭院中去,避嫌般想等两人谈完了再进去。

    垂眸欣赏青石板上雕刻的花纹,偶尔温和地点头回应往来侍从的招呼声。齐远向来懂得把握分寸,知道下属与主子间的距离,对于景秋白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他没半点好奇心。这是一个本分谋士的聪明之举,能助他活的更长些。

    他和景晨韵那种人完全相反,不管景秋白再如何纵容他,他都绝不会逾距,何况九皇子并不算一个多么宽容的主子,齐远与之相处时更是不可大意。

    其实不用偷听齐远也能大概猜到景秋白是在嘱咐什么,他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得到的讯息,微眯起眸子凝视树叶间的光斑。

    景晨韵派出的刺客在任务失败后会自杀本就在齐远的意料之中,不会干扰到他的计划。景秋白与齐远将计就计,与御林军统领严修文串通一气,将自己手下的三个死士充作景晨韵的人,来了个偷梁换柱。

    像此种重犯本就拒绝人探视,进天牢溜一圈保管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是极其熟悉之人,再认不出。又有九皇子和二皇子党的人共同保驾护航,因此三人的身份也没有被拆穿。

    后面因“惧怕”酷刑折磨,供出了“幕后主人”也就是景晨韵的名字,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了,愣是创造出了几个完美人证。

    而景秋白当天所带的易容面具肖似严修文的某个双儿下属,亲自来救走齐远的举动让这个计划更加圆满。可以说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就等着景晨韵上钩。

    景晨韵有完美的作案动机,又有给景秋白下毒的恶劣前科,再加上“人证”,齐远和景秋白只是从旁推波助澜罢了。

    估计刚才景秋白就是在嘱咐连璧厚葬这三个死士吧,齐远轻叹一口气,眼神悲悯。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帝王之路又需要多少人命来铺就,也许下一个就是齐远自己,谁又能知道。

    他和景秋白都是深陷局中之人。

    “大人……”,就在齐远细思之后的计划时,连璧的声音响起,“殿下叫您过去。”

    “嗯,”齐远回神,拱手笑道:“多谢。”

    清丽的双儿侍从冲着年轻的俊美少年盈盈福身,景秋白刚到门前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藕臂环绕在胸前,半倚门框,玉指不耐烦地在手肘上轻点,冷冷道:“你们两个、傻站着做什么?齐远你还不快点滚进来!”

    “……”,九皇子只一撇就将连璧吓得不轻,飞快行礼逃离现场,不一会儿就只剩残影了,齐远挑眉。一个眼神就能把贴身侍从吓成这样?可见这位殿下平日积威甚重。

    “你给我过来……”

    齐远不是多话之人,意识到景秋白心情不佳,倒也乖觉,什么也没问,自动跟上景秋白的脚步向书房行去。

    “所以大殿下被削了一年例银,关在皇子府闭门思过,暂停一切朝政事务,他的皇夫也受牵连,被连削两品?”齐远惊讶道,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臣子的生死竟能牵连到皇子如此,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了。

    可能前个惩处不痛不痒,但却代表着景肃的态度。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景晨韵回到朝堂后还能恢复以往的风光吗?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臣子们,又会如何看待这位被停职的皇子?真是令人期待。

    景秋白对齐远这副对自己的生死浑不在意的态度很是不满,他上前几步钳住齐远的肩膀,冷笑着道:“怎么?觉得用你这条命能拉一个皇子下马很划算,是不是?”齐远闭嘴,将到口的“是”又咽了回去。

    九皇子又怎能看不懂齐远的真实想法,景秋白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良久,见齐远面上没有丝毫忏悔神色,无畏地回视自己。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口堵了秤砣般直直下坠,五脏六腑都因此震得生疼,沉闷感挥之不去。

    指尖因少年的灼热视线蜷缩起来,如被火燎了般松手,放齐远坐回原位,景秋白闭了闭眼眸,还是没能压住情绪,娇厉地喝道:“够了!要不是本殿及时赶到,你已成刀下亡魂!”

    “……”,齐远似笑非笑地捋平肩膀的褶皱,淡然道:“是。”

    他不会因被主子训斥了几句就生气,何况在昱朝,也没有生气的资格。

    只是暗中感叹景秋白心思之深沉,总是能找到空档见缝插针,想来若是普通人被平日里遥不可及的美貌皇子那么关心几次,怕不是得豁出命去报答皇子的知遇之恩,久而久之还怕没有忠心得力的属下用吗?

    懂得收买人心,是一个好主子的必备品质,能让下属团团围绕在身边,齐远在小本本上给景秋白打了个大红勾。

    景秋白见齐远明明口上答应,面上也是一副恭顺模样,眸中却倔强桀骜依旧,顿时感觉拳陷棉花,他知道齐远根本就没听进去,可是却拿人毫无办法,只得闷闷地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这个讨厌的人,免得发火,对身后的探寻视线毫无所觉。

    看到齐远这副对自身生死毫不在意的气人态度就来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景秋白有时真的不知道齐远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既怕死又拼命去找死,就好像死了以后就可以解脱了似的,无比矛盾。

    像景秋白此等冷心冷情之人,居然会为这样一个普通少年动摇,此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而他竟毫无所觉。

    双儿纤弱的背影微颤,景秋白幽幽地道:“齐远。”

    “臣在。”

    “记住你的命属于谁,”景秋白踱到齐远身边,将少年半揽在怀中,语气不容半点置疑,“你生是本殿的人,死是本殿的鬼。”

    昳丽的眉眼勾魂摄魄,景秋白的笑容比姣花还要明艳,语气却冷得刺骨,说:“你若是死了,本殿就去习缚魂之法,打开鬼界之门,将你的魂魄拘在身边。”暗示齐远死了以后也无法摆脱自己。

    那样你就永远也离不开我了……景秋白说话时表情无比认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可怕,美眸亮晶晶的。

    齐远忍不住蹙眉,成吧,他的命不属于他就算了,现在连死也不能好好死了吗,掩去眸中的烦躁,齐远陈述事实:“殿下还会有其他得用的属下的,臣成了鬼以后,也无法帮助殿下了。”

    “那又如何?”景秋白感觉到了齐远的抗拒,秀眉皱起,色厉内荏地道:“成了鬼也有好处,看你还能不能勾三搭四!”

    ……你……你已经有我了嘛……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双儿纠缠不清啊!景秋白揪紧胸前的布料,不安地望向少年的冷漠侧脸。

    当然这话是景秋白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原因无他,谁让那个双儿是他的亲父皇呢?齐远和景肃的关系让景秋白如鲠在喉,双儿对男子的占有欲空前膨胀。

    “你不许和我父皇生下皇子,”景秋白冷冷地瞥了齐远一眼,“这是我的底线,你听到没?”

    “……”,齐远表情古怪,欲言又止,该怎样解释他和景肃的关系不是景秋白想象中的那样。

    “不然……”强势掰过齐远的下巴,景秋白空洞的眸子牢牢锁定齐远,“要是被我知道你与父皇有了孩子,那么……我会杀了他,本殿不需要这样的弟弟,懂了吗?”

    别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景秋白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容忍下齐远和景肃的关系是九皇子的最大退让,已经到了容忍极限,再有了个不该存在的弟弟,只会让他感到窒息。

    齐远:“……”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只吐出四个字:“您多虑了。”

    还是不解释了,景肃宠臣的名头一破裂,恐怕再没什么能让这个无法无天的九皇子顾忌的了吧,齐远默然无语,虽然似乎没多大用似的。

    “最好是。”景秋白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气氛略显尴尬。二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好在都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不过冷了几息就重新聚在一起商讨之后的计划细节,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无论是景秋白还是齐远,都没有放过景晨韵的意思,两人均是心辣手黑之人,像这种痛打落水狗之事,打就要打死了,以免再生祸患。

    就在九皇子党和二皇子党紧张筹划之时,上巳节围猎的日子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