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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play实践报告(二十五)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任性,如果当初没有间接害死陈家禾,是不是原家的悲剧就能被扭转?

    原深曾每日每夜搜肠刮肚,把自己的灵魂拴在十字架上拷问。原家瓦解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真的是父亲贪墨受贿,还是靳家伺机报复……可以归咎于自己的那场命案,又在其中发挥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

    思虑越多就越发惊疑不定,他不由自主地剖析自己,顺着潜意识里的自责一路向下摸索,一头扎进了没有答案的深渊里。

    仇恨与自责同根并生,复仇的欲望不断膨胀,逐渐占据了原深的全部人生,让他失去平和心,在怪罪自己的同时,也将更加深刻的仇恨寄负在别人身上,以图达到心理上的平衡……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的夜雨扑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原深默不作声地靠在裘御膝盖上,像蜷缩在母体内的胚胎,从这个被靠着的人身上汲取着类似母巢的安全感。

    随着原深呓语一样的话,裘御的眼神变得吃惊、痛惜、满是不认同。带着厚茧的手落在原深后颈上,不断地重复着揉按的动作。

    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原深:“不是你的错,你从来都是受害者。”

    这两句话脱口而出,接下来该怎么说服原深?裘御的眼神游移不定,但最后总会停留在原深身上。

    他不该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爱人身上。裘御这样反省自己。原深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在其中一个人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另一个人就必须承担起足够的理智。

    “如果照你的说法,那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裘御故意以局外人的视角做着分析,“你当时才多大,怎么可能因为你就毁掉整个原家?你别忘了,叔叔是因为被人诬陷入狱的,跟陈家禾的死没有半点关系。虽然陈家禾死得蹊跷,但紧接着叔叔就安排你出国了,可见他早有打算,这场博弈很早就开始了。”

    原深一动不动,似乎将这番话听了进去。

    “乐观一点,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不是吗?想想我们刚到美国的时候,只能靠叔叔留下的一点遗产过日子,阿姨还生着病,我们每天要打十几个小时的工,活得像阴沟里的蟑螂……那么艰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呢?靳家已经在内部分化了,连上帝都在眷顾我们……”

    原深抖着肩膀笑了,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儿。

    “够了够了。裘mama。”

    裘御拽了拽他头发根:“有那么啰嗦吗……?”

    “有啊,跟我妈一样。就喜欢逮着我教训,要努力学习……不要染上怪毛病……交朋友要谨慎啊……”

    裘御被原夫人收留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些抑郁的症状,所以原深口中的描述在那时几乎不存在了。

    原深说了会儿就停下了。

    裘御笑了两声,狠狠揉了把他的头发:“明年这个时候一起去看看阿姨吧,加在一起都三年了。”

    “我有托人定时给她打扫……”

    “那点钱早被人拿去喝酒了吧。”

    “……那就回去一趟吧。”原深被他说动,终于答应。

    送走裘御,原深走到窗台,拉开乳黄色的窗帘。外面一片漆黑,透明的雨水在玻璃上拉出杂乱的痕迹。天空中铺满了乌灰的云层。

    难怪今晚的雨这么大。

    雨来风急,梧桐树沙沙作响,晃得路灯愈显苍白。

    江城就是在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春雨里悄然回升着气温,据原深过去的经历,到了四月份,这座海滨城市会直接从凉春跳进盛夏,快地让久居这里的老市民都无从提防。

    这是座繁华又诡变的城市。

    ……

    早饭之后,裘御需要回去取行李。

    望着裘御远去的车尾,原深手里拿着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啤酒,边喝边发呆。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靳显钧出现在旁边,看了眼外面,又看向原深。

    “反正也没事做。”实际上原深刚刚在思考一件事,那位刑侦专家需要血迹样本做检查,而原深并不想破坏现场,他在考虑该怎么支开这栋房子里的其他人。

    “很无聊吗?”靳显钧问,“我记得你以前喜欢下棋,我们来一盘?”

    原深棋艺不错,但这时候没心思下棋,摆手拒绝:“你不用去公司吗?我看你爸这次好像很有把握。”

    靳显钧不在意地笑笑:“他自顾不暇呢,还想塞私生子进来。”

    “怎么说?网上的事还没压下去吗?”原深明知故问道。

    “压下去简单,但是不明智。这次压下去了,保不准下次又因为什么由头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就像个定时炸弹。最好的办法是一劳永逸,要么找个‘专家’鉴定出那份名单是伪造的,要么就证明我爸已经彻底改过自新了。当然,如果走第二条路,还必须博取舆论同情,把吸毒的原因捏造得合理化,要能引起人的共鸣。二者各有利弊,老头子还在权衡。”

    原深喝了口啤酒,接上靳显钧的话:“这事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公关太迟也不好吧。”

    “不急。这毕竟是私人作风问题,老头子亲自出面会更显得有诚意,太急迫了反而有失体面。”靳显钧云淡风轻地说,“况且,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原深握着易拉罐的手一紧。

    靳显钧没察觉到原深的反应,他还望着裘御车尾消失的方向,一心二用地跟原深聊天:“这件事最初从一个流量明星身上爆出来,按理说哪怕那份黑名单被人抖出来了,整件事的焦点还是不变的,但现在明显出现了引流现象,焦点从一个小明星转向了商政界首脑,通过互联网营销煽动起普通民众的仇富情绪……如果背后还藏着一只手的话,那这些就解释得通了。”

    靳显钧的敏锐让原深发自内心地叹服,但听他的语气,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也是,这件事直接针对的对象其实很分散,靳氏庞然大物,经历过的事情只会远比原深想到的多。

    “你有猜过会是谁吗?”原深不怀好意地问。

    “没有。”靳显钧说,“猜没有意义,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盲猜就等于大海捞针,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

    原深瞥了眼屋外被雨淋湿的树:“是啊,如果那只手真的存在的话,迟早会自己露马脚的。”

    一阵狂风吹来,少许的雨珠被吹进屋里,原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走吧,进屋去。”靳显钧说。

    裘御出门了,靳晁还在家里,但早饭是在自己房间里用的,此后也一直待在书房。

    经过昨晚的事情,陈家禾这个人又重新回到原深视野里。他那时走得匆忙,后续也没有特意了解过,这时候倒起了点好奇心。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靳显钧从厨房拿来热牛奶,顺便换走原深手里的啤酒,坐在原深旁边:“要看电影吗?”

    原深选了部小众悬疑片。

    故事的开头发生在河边,清澈的、没有遭受过现代工业污染的小河,河边是潮湿茂密的杂草,杂草丛生,掩盖着几条涓涓的鲜红色的“支流”,乍一看就像人体内的血管。

    原深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将电影里的那具尸体替换成陈家禾的脸后,终于弄懂了原因。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陈家禾那事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原深只是随口一问,靳显钧却不能随口回答。

    “警方认定是自杀,没有立案。”

    “嗯?我记得……”

    “对,他是有准备了另一封遗书,但是没派上用场。”

    见原深惊讶地看着自己,靳显钧面不改色地描述出当时的场景:“送你上车后,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就以学生代表的名义接近了陈家禾父母。他母亲当时的状态很不好,我就提出带她先回家休息,去了之后在陈家禾房间里找到了第二封遗书。”

    “你就拿走了?”

    “没带走,冲进他家的下水道了。”就像当初对待第一封遗书一样,靳显钧销毁证据的速度从来都非常快。

    “最后是怎么认定自杀的?”

    “高三压力大。”靳显钧露出奇怪的笑容,“这很好解释不是吗?”

    “可是,警方有在我家里搜到过证据……”

    “那份录像吗?”靳显钧似乎什么都知道。

    原深缓缓点头。

    “上面也有我的指纹……”靳显钧扬起唇角,“那晚趁你睡觉做的。”

    不用靳显钧多说,原深也能猜到后续了。一旦微型摄像头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这份证据的指向性就被削弱了,只要靳显钧一口咬定是他主导的,而原深又身在国外,这条证据链就只能不了了之。

    这件在原深想象中无比复杂的事,最后竟然以这样简单的方式被抹平了,甚至看起来跟原父的事毫无瓜葛,原深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对,还有些地方被遗漏了!

    陈家禾事件最大的疑点其实在于他自杀的动机和时机。就像原深所了解的,他不认为陈家禾这样的人会自杀。能忍受父亲的暴力、承担巨额的债务,甚至不惜出卖自己身体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会这么脆弱。而且上午陈家禾自杀,下午原家就出了事,原深无法用巧合两个字说服自己。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原深把心里想的问题问了出来,目光投向靳显钧。

    靳显钧避开了原深的视线,望向电视机。

    画面里,昏暗无光的桥洞下,河水潺潺流过;远处的堤岸上,不知是哪儿传出的动静,惊起一群黑鸦,像数不清的黑色斑点在空中撒开。此情此景,一只黑胶雨靴突然出现在画面正中央,像一把镰刀割开屏幕。

    原深看着靳显钧,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答案,知道了又是否会告诉他。

    但靳显钧比他想象中更诚恳。

    “你不觉得他很碍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