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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愈烈。到后来众人附和胥凤仪迫使孟鲲清理门户的时候,他已克制不住胆战心惊。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棋盘上的子,进退已不由自己。 在陆之遥再度开口之前,魏其英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来到议事殿前。孟鲲点头示意,他便静静地站在一边,冷漠而又顺从。或许是他的表现太过平静,人群中议论又起。 孟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向魏其英道:“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请你做个交代。指使仓山七孑屠灭宜苏赵家,是否是你所为?” 魏其英从容颔首:“是。” 众人见他毫无悔意,不禁哗然。 孟鲲沉吟片刻:“你既然认罪,就要为赵家五十余口偿命。按照门规,应杖毙。” 魏其英眼神动了一下,旋即又归沉寂。远处一阵sao动。孟鲲抬头看去,发现魏梁被两名弟子抱着拖住,正奋力挣扎。他口中哀告不绝,但魏其英竟无动于衷,甚至不曾看儿子一眼。 孟鲲收回目光,神色莫辨,向魏其英道:“我这样判,你服不服?” 魏其英笑了一下:“服。” 大概是他对孟鲲太顺从,而对自己的性命又表现得太冷漠,围观者并不能从这场表演中获得乐趣,因此十分不满意,又窃窃私语起来。 魏梁挣扎半天已没了气力,颓然跪倒在地。陆之遐怯怯地站在一旁,望着他心如刀绞。 执法弟子拿着荆条走上前来。魏其英突然出声:“等等。”他对孟鲲道:“行刑之前,请让我们父子说几句话,可以吗?” 孟鲲不忍去看魏梁,点头道声可以,便转身离开丈余。魏梁见状,胡乱用袖子抹去涕泪,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父亲身前。 魏其英的眼神柔和起来,带着为父的慈悯端详魏梁,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众人见状无不唏嘘。这人分明心狠手辣,对赵家五十余口赶尽杀绝,对自己的儿子却又舐犊情深,温情之中更见无情,叫人胆寒。 魏其英轻轻拍儿子的脸,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说:“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死也死得其所,你不必伤心。” “爹……”魏梁拽着他的衣裾失声而泣,扭头想多看父亲几眼。 魏其英突然伸手掰正他的头,压低声音道:“不要报仇!照顾好韩都雅,她是你meimei。”说完立刻挺直腰杆,离开了魏梁跟前。 魏梁呆呆跪在原地,仿佛神魂出窍。执法弟子上前将魏其英摁倒在地。荆条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魏其英这一生从未显露半分软弱,到了最后关头也依然如此。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在沉默中倔强地挺住。 既是杖毙之刑,执法弟子再如何不忍,也不敢手下留情,反而下手更加狠绝。血迹很快从衣服上渗出来,魏其英却由始至终未发一声。 沧北群侠心情复杂,虽知他罪孽深重,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血性。人之将死,好坏不必等盖棺论定,人们又纷纷忆起他的功劳,想起他也曾经德高望重,可敬可佩,于是禁不住心软,一个个偏移了目光,不忍见英雄落幕。 陆之遥闭着眼睛,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难过得喘不上气来。他已经找不到立场。元凶伏法,冤魂终能安息,他本该为赵家感到欣慰,可他也失去了尊敬的长辈,他的兄弟失去了敬爱的父亲。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陆之达第一次带他和meimei来夷云派,魏其英就站在山门前,远远地朝他们微笑。他想起逢年过节,自己和meimei去魏家玩,魏其英总是和蔼可亲地招待他们。 一切恍如昨昔。 第93章 故人变却当年心 议事殿前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荆条一下一下落在皮rou上。孟鲲站在台阶上,板着脸不置一词。执法弟子腰酸手痛,动作已是僵硬,却不敢停下,只是心里记着杖笞的次数,手上力道不敢稍减。 围观众人不语,就连陆之遥也是几度欲言又止。 终于,右边的执法弟子抓不住荆条,松手停了下来。他喘了口气,对孟鲲道:“掌门,已经打了两百八十五下。” 另一个也停下来,走到魏其英头侧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下脉搏,对孟鲲道:“掌门,人不行了。” 孟鲲叹了口气,摆摆手命他二人退下。魏梁见状冲上前来,再也无人拦他。他跪在魏其英身侧,见魏其英背上血rou模糊,泪如倾盆雨下。 孟鲲上前一步,对众人道:“诸位,魏其英已经伏法。”他说着,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神伤片刻,收拾心情继续道:“夷云派始终秉持公义,惩jian除恶责无旁贷。赵家之事已经了结,今后若再有居心不良者散布谣言,本派也一定会追究到底。” 众人小声交头接耳。孟鲲走到魏梁身边,伸手想要扶他。 魏梁视若无睹,右手还握着魏其英的手腕,保持着探脉的姿势一动不动。孟鲲僵持片刻,重新直起腰来。他见不得魏梁这样,发出一声幽长的嗟叹。他向陆之达投去一瞥,示意他善后,转身走进了议事殿。 陆之达领命,对众人道:“各位,本派在后堂备了茶点,请各位移步。”说完吩咐弟子们为客人引路,自己则走到魏梁身边。 魏梁一直安静地跪着。众人三五成群往后堂去,路过魏其英身边时,无不面露遗憾。魏梁垂着头,呆呆地盯着父亲,对周遭一切置之不理。 陆之达弯腰拍拍他的肩膀:“魏梁,回去吧。” 魏梁不应。陆之达手上加了些力道,按住他的肩膀:“回去吧!” 魏梁茫然:“回哪儿?” “回家去。”陆之达看了一眼魏其英,心底泛起一丝愧疚,又转瞬而逝。 魏梁苦笑:“家在哪儿?” 陆之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知与魏其英之死推脱不了干系,安慰魏梁的话便梗在喉中,说不出口又吞不下去。 半晌,魏梁终于醒悟了似的,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腿脚已经麻木,起身后踉跄了一下,迟迟迈不开步子。陆之遐上前来扶,被他一手推开。 陆之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魏梁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别过头去。陆之达见状,吩咐身后弟子将魏其英的尸身送回魏家。 弟子们迅速拿来担架,刚要动手,却被魏梁喝止。魏梁双眼通红,蹒跚着挪动几步,推开两名弟子,亲手将魏其英抬上了担架。 陆之达见他跪在担架旁替魏其英整理衣衫,知道他心里的恨一时半刻是无法平息的。他转头示意弟子不要插手。几个人眼看着魏梁抬起担架一头,拖着魏其英的尸体一步一顿地缓缓离去。陆之遐不敢再上前招惹,只在几步之外默默地跟随着。 弟子们忧心忡忡地看陆之达:“毕竟血浓于水,魏梁会不会想不开……万一他想报仇……” 陆之达抬手打断话头:“这些不足为虑,由他去吧。”他说完转身,看向不远处依然伫立的陆之遥。陆之达走上前来,见堂弟的眼睛也红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