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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泪水,努力控制着不流下来:“我昨儿下午又去炮局,天青哥已经不在那儿了,说是转去了草岚子监狱,你记得吗?那是关押政治犯的重地,进去了就是个死。时间不多了,少湖,求你帮我。我这两天日夜在图书馆翻报纸找资料,查了□□、公安局、政府、时局、法律……各方面的消息,觉得找那位焦局长面谈一下,可能有希望。但我见不到他,你有办法吗?只要能让我试一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在所不惜!” 陈少湖心中忽然咯登一下,仿佛有一道密封的屏障被轰然打开,让他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景像……他知道了,知道樱草心里那个人是谁了!他早该想到,颐和园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伴着她的师哥走上船楼,那长身玉立的青年,气宇轩昂的武生,令他都暗暗地起了自惭形秽之心……一准就是他!能让樱草如此地魂牵梦绕,生死相许,不会再有别人! 经历了那么多挣扎才终于平复的心潮,如今波澜又起,望着樱草坚定而充满期待的小脸,陈少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巨手揪紧了,肆意地翻绞,皮开rou绽,鲜血淋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地摘下眼镜,摸出手帕擦了又擦。 “少湖?”樱草的眼神,渐渐黯淡:“如果连你也没有法子,我……我……”泪水终于滚下她的脸颊:“只好硬闯了,大不了……” 陈少湖心神激荡,好不容易才把眼镜重新戴回耳朵。他凝视樱草的眼睛,用尽全身气力,硬生生压下心头震颤: “你……不要急,我有法子。我父亲是北平商会会长,能与公安局沟通。我去求他帮你师哥说情。” 樱草热切地睁大眼睛,转瞬间,又担忧地问道: “不会连累伯父吗?都说政府现在铁腕政策,□□是最危险的政治犯,我师父求了很多政界商界的朋友都不肯援手。” 这倒把陈少湖问住了。他是家中幼子,父亲年事已高,一向又最厌政党纷争,自己如此热心社会活动,已经没少让老父cao劳,若真的把他牵入政治旋涡……他略一思索,慨然道:“我去求他帮我联络,让我见那位焦局长一面,剩下的事,由我来办。你要说的话,告诉我,我去跟焦局长说。” 樱草摇了摇头,稚嫩的小脸上,前所未有的冷静:“谢谢你,少湖,你能求到伯父帮忙联络就好了,我去见他。我是当事人,说话比你更有效果。” “你一个女孩子家,到公安局谈这种事情,太危险!我去有什么不成?我也了解你师哥……”一阵酸苦涌上喉间,陈少湖咬了咬牙:“我会帮他开脱清楚!” “少湖,让我去就好。这事情与你无关,你出面的话,还是有可能连累你家人。” “你出面,不是一样会连累你家人?” 樱草泪花飞溅,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他……就是我的家人!” ☆、第十一章 铜网阵 北平东城,天-安-门前,有一簇外表不甚起眼的建筑。比起附近的壮丽城楼,巍峨华表,气势宏阔的广场,这簇建筑实在太过平凡,可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上百年来,它一直是京城社会治安的中枢。两年前,它叫京师警察厅,现在,刚改了名字叫北平特别市公安局。 焦自诚,北平特别市公安局副局长,最近心里很乱。市政府又换届了,原市长何其巩称病辞职,新市长就是现任公安局局长张荫梧,这令公安局内部起了不小的风波。张荫梧战功卓著,雄才大略,确实是继任市长的上佳人选,问题是,他升职后,局长位置可能会有空缺,谁能入补,众所瞩目。 焦自诚知道自己成算很大。他在副局长位置上已有多年,业务上也算硕果累累,上下级关系也协调得不错,目前是第一常务副局长,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该轮到自己了。但是局内也有几个少壮派,资历一般,野心却不小,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位子。现下,风传张荫梧将不再兼任公安局局长,那么,市政府应该已经在筹划新的任命,同事都称肯定是焦自诚无疑,但是焦自诚自己却颇不踏实,心里老是装着公安局内外,那看不见的湍急暗流。 同时,他的家里,一点都不让他省心。宝贝儿子焦德利,自打会说话开始,给他惹的乱子就没断过。上周一个早晨,彻夜未归的焦德利闯进家门,满头满脸都裹着绷带和纱布,吓得他mama大声哭叫。焦自诚连声喝问,焦德利不做理会,直奔书房,呯的一声把自己锁在里面。焦自诚又急又怒,赶去门口倾听,只听得依稀传来他的一声低吼: “……给他塞个传单有什么难!” 佣人取来钥匙,焦自诚急匆匆打开房门,只见焦德利刚刚把听筒放回话机。 “你给谁打电话?这是我的办公专线!” 焦德利转回头,露在纱布外面的脸,浮现一丝阴冷的笑容。 “告诉你也没用。” “什么话,我是你父亲!这伤怎么回事?” 焦德利掂过他办公桌上的香烟,燃着,吸了一口: “有个叫靳天青的戏子,抢了我的女人,还打了我,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种事找巡警解决,关几天罢了,你打电话到局里干什么?” 焦德利顺手把烟灰掸在他的桌面上,懒洋洋地笑了笑。 “我就说告诉你没有用。爸,这就是你混到这把年纪才只是个副局长的原因。” “你……”焦自诚气得用力拍了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成色!” 焦德利也是警界中人,北平警官高等学校毕业,目前在第九区分局做个内务科长。官虽不大,权势却通天,动辄擅用父亲的路子,指挥局里人马,跟焦自诚的不少下属都打得火热。焦自诚对这个儿子的行径,日夜悬心,却又管束不了,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颗□□。上月国民政府选拔优秀警务人员送去日本内务省警官讲习所培训,焦德利只差三分没能考上,要父亲私下找人通融,焦自诚未肯允准,父子俩从此反目,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大吵一番。 “你就是怕我成色太高,所以不肯送我去日本是吧?前几批送去的学生,回来后都是警界栋梁!”焦德利在桌上摁灭烟头,缓缓起身:“你放心,我还真不会辜负了你生得我这份人材。终有一日,我要成就一番比你更大的事业,到时候你要后悔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我怎样对你?总指着我做些违法乱纪的事儿才算是对你好?” 焦自诚对着儿子傲然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道。…… 唉。都道是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自己的命里,是没这个福气了。焦自诚烦躁地丢下手中的笔。现在的他,正坐在公安局办公室里,等一个人进来。她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