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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长的时间,自己都被温婉玩弄于股掌之上,苏暮寒再回想她的态度,哪里是什么客气,分明是老早便与自己划清界限。 苏暮寒心头无名火早已烧起,若不是碍着母亲在侧,真想将温婉拖到一边,好生问个仔细。 打从幼年时无来由的亲近,令他知晓温婉身世的那一刻,更对她毫不设防。他一门心思将温婉看做自己人,温婉防他之心却甚于防贼。 明明早与夏钰之暗度陈仓,护得自己外祖一家周全,却还要惺惺作态,拜托自己寻人。 今日想刺一刺温婉,苏暮寒又怕得不偿失,忍了又忍,压下心里的怒气,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面上浮起不达眼底的笑意,淡淡问道:“婉jiejie既唤一声母亲,咱们便是正经的姐弟。多唤了这几个月的世子,难道还没有唤够?” 楚朝晖走在前头,浑然不觉空气里有隐隐的硝烟气息。一点嫩寒袭人,花斛间盛绽的金桂摇曳多姿,点点明媚开放在温婉眸间,她无声而笑,绵软的话里一样藏着细针:“总觉得世子更为尊重些,再过些日子便要改口唤做王爷。” 语音清浅又模糊,唯有笑声似空谷黄鹂,传到楚朝晖耳中。 离得远些听不真切,楚朝晖只做这姐弟二人是在寒暄,暗自压下心底的苦笑。打小便相熟的两个孩子,一向也算亲厚,又哪里晓得私下还有身世的羁绊。 眼瞅着两人并未跟上来,楚朝晖便驻了足,回首说道:“阿婉与暮寒略坐一坐,母亲去后头更衣。” 温婉遥遥应了一声“是”,回道:“替母亲选了两身衣裳,都搭在熏笼上,请明珠jiejie瞧一瞧,哪一身更为妥帖。” 明珠颔首而笑,扶着楚朝晖往后头更衣,只余了这姐弟二人暗藏玄机。温婉便唤小宫婢上茶,将苏暮寒让在上坐,自己款款陪在下首。 茶是生普茶砖,发酵的日子短,入口有些苦涩,回味却是悠长。 苏暮寒优雅地以杯盖抹去上头浅浅的浮沫,啜饮了一口。实在不喜欢那生涩的气息,随口笑道:“婉jiejie如何唤了口味,我记得你并不爱饮生普。” 温婉仪态温柔恬静,一袭淡绿曳地长裙,外罩青色云锦莲纹宽袖夹衣,细细的腰带挽成丝结垂在腰间,越发衬得风姿翩然。 抬手饮茶间,腕上一只冰糯飘花的翡翠镯细腻柔润,如汪着一湾碧水。那般好的成色与水头,那般娴雅与从容的气度,浅浅撞入苏暮寒的眼睑。明知眼前人身上有着与自己相同的血脉,却又真是爱恨两难。 温婉腕上叮当,轻柔地执着茶盏浅浅一笑:“阿薇有朋友走茶马古道,说是上好的茶砖。昨日方才得了两块,今日便拿出来待客,不想世子却是不喜欢。既然茶不如旧,还换做水金龟吧。” 有宫婢上前,想要撤下苏暮寒手边的茶盏,去替他重新换茶。苏暮寒却是略略摆手,示意宫婢退下。 他清湛的目光从温婉面庞上掠过,流转的眼波里带着丝玩味。 绵里藏针,温婉竟然主动提起茶马古道,想来知道的东西不少。苏暮寒纵然掩饰得再好,也不由锋芒微露,悠悠问道:“茶不如旧,婉jiejie是什么意思?” 温婉笑靥浅淡,眼神明亮而且无辜:“世子不喜新茶,依旧爱饮水金龟,温婉这才有感而发,是哪里说错了不成?” 宫婢已然退出,瞧着殿内再无旁人,苏暮寒这才泠然一笑,叹道:“明人不说暗话,婉jiejie既然主动提起茶马古道,我便晓得你的未尽之意。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暮寒正好也有事想要请教。” 第四百一十一章 唇枪 温婉眸间依旧一片淡然之色,眼望苏暮寒笑道:“若是为着茶砖,温婉可不认得那些人。更想要奉劝世子一句,既然水金龟可口,何必舍进求远,去求什么茶马古道的茶与罂粟。须知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 仿若一石惊起千层浪,苏暮寒怦然变色,眼中更有一道寒霜轻覆,布满重重阴霾。他冷冷笑道:“婉jiejie知道得够多,难得未听过祸从口出。我也劝jiejie一句,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比较好。” 温婉喟然轻叹,终究觉得自己劝与不劝,眼前的局面都没有多大改善。 安国王府中母子不和的事情经由明珠之口传到温婉的耳中,明珠满心企盼温婉能够劝得这母子和好如初。 温婉心上便添了些深深的担忧。上一世楚朝晖在城门楼高高的城墙上以死相逼,想以此阻住苏暮寒反攻西霞的脚步,却以香消玉殒告终。 若照着眼前这个轨迹走下去,也许不会如前世那般惨烈,母子间反目成仇却是指日可待。 想要这对母子真正握手言和,便唯有苏暮寒彻底放弃心中所念,不去想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而是安安心心做他未来的安国王爷。 执念深入骨髓,又有苏光复等人在背后推动,温婉深知想着说服苏暮寒,确实难于上青天,只是为着楚朝晖,她总要放手一试。 昔日玲珑山上大雄宝殿内,世伽大师曾对自己当头棒喝,唤起前尘往事。 如今温婉想效世伽大师一般,自己语出惊人,做那佛门狮子吼,或许会警醒苏暮寒这个身陷局中的人。 愿望固然美好,事实却总相违背。 罂粟的秘密猝然被人揭开,苏暮寒不但毫不收敛,反而恨意迭起。望向温婉的目光如开锋的刀刃,锋利无比。 若不是别的途径来钱太慢,谁又愿意铤而走险,做那毒品的生意。那是苏氏族人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还有日后复国的钱粮支撑。温婉拿罂粟威胁,分明是要断了苏氏族人的活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苏暮寒手上骨节咯咯作响,青筋根根爆起,恨不能揪着温婉的胸膛问一问,她到底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暗忖自己被她瞒了许久,如今又是这种状况,苏暮寒勾起嘴唇不怒反笑,冷而锐利地问道:“几块黑茶砖,婉jiejie当真小题大作。若是真心想要,自有苏氏族人真心实意奉到你的前头。怕是他们捧着一颗赤心,婉jiejie弃如敝履,还在踩在尘埃里辗上几脚。” 温婉轻轻摇头,耳上的翡翠莲花垂珠坠轻轻荡漾,如投在湖面的一抹潋滟浮光,目光里却含着一丝与苏暮寒无法沟通的悲哀。 “赤心也好,敝履也罢,我一概不想要。世子既唤他们一声族人,也有三分亲情,为何不肯真心替他们着想,非要将他们往死路上推?” 苏暮寒深深呼吸,压下胸间的浊气,眼中那抹霜花越结越厚,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