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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要板着脸啦高兴点”、“喂,你到底遇着了什么事情最近怎么这样子……”吗?孟景春只想了想便觉着汗毛孔竖了起来,若全换成这般称呼,指不定会被沈英丢出去罢。 沈英轻叹口气,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到有什么旁的称呼替代,便只道:“莫要再自称‘下官’了。” 孟景春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说完顿觉自己底气变足,没料自称下官竟真是自觉低人一等。 沈英正要伸手过去摸她的头,却被她给避开了。孟景春装没事人一样道:“我先去睡了,相爷记得去喝粥,早些歇息。” 沈英收回手,见她转了身,步子很是轻快,迅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他手里抓到的,只有空气而已。 但孟景春今日睡得虽早,心中却万般思量,难以入眠。先前多次路过大理寺与翰林院的存卷室,她都想进去找一找,以求个答案。可她如今不过八品评事,连名正言顺回去翻旧案卷的机会都没有。她翻了个身,心想沈英这品级,想翻出一件旧案来简直易如反掌,可她又如何能麻烦他?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京城天气迅速转凉,秋叶泛红,早晨都开始有霜,各式各样的温软糕点便成了衙门里的抢手货,孟景春自府里带来的红叶饼,总是被同僚一抢而空,害得她每次只能啃啃手指头上残留的余味。 沈英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事,便让厨工多做上几份给她带着。然这一日,一同僚吃着吃着却神秘兮兮地与她道:“你们府上这厨子可也会跟着宗大人一道去柳州?若不去的话,介绍到我府上来做事罢。” 孟景春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宗亭,心道白存林真是个长舌的汉子,竟真给乱宣扬出去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便有人逮住孟景春问:“听闻宗大人是你舅舅?” 孟景春哭笑不得,只能瞎敷衍一通。下回逮着白存林,看不揍死他! 然到底是传闻,孟景春当它传一阵便过去了,故而也不正面搭理。结果宗亭离京那日,竟当真遣人到大理寺衙门来喊她过去,弄得一群同僚更是确信宗亭是她远房的舅舅。 孟景春莫名其妙忽然多了个三十多岁的舅舅,实在是百感交集。 宗府中已是空空,宗亭在前厅见了孟景春,给了她一个书匣。孟景春愣了愣,宗亭却道:“外人道我是你舅舅,你若乐意,我倒是愿意认这外甥,只怕有人会不高兴。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一物送你。”他看看那书匣:“十余年前,沈英的旧作,我留了一些,可供你揣摩揣摩。” 孟景春猜不透他这意图,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书匣。宗亭唇角轻弯,说得不急不忙:“后生们都未见过当年连中三元的沈状元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他微微眯了眼:“当真是,惹人艳羡……” 孟景春看着那书匣,有些愣神。 宗亭瞧她一眼,接着道:“但不知怎么,他却好似没脸再回头看以前的自己,旧作能毁的都毁了。外人竟传出他生性凉薄孤寡的说法来,实在是大误会。” 孟景春又想到了那株空心树,她回过神同宗亭道:“那大人何不将这些都交还给他,反倒给下官……” “他若知道我还存着这些,必然得同我翻脸,兴许又会烧得一干二净。至于为什么给你,我想了想,自己外甥寄人篱下,自然得握点东西在手里。他若是哪一日要赶你走,你便说‘若不让我接着住,我便将这旧作到处宣扬’,你再看他敢不敢赶你出门。” “宗大人又何必……” 宗亭笑笑,看她一眼:“因你是我外甥啊,我宗亭怎会舍得让外甥吃亏?” 孟景春嘴角轻抽,顿时无话,抱过那书匣想要告辞,宗亭却递了一封信给她:“最后一件,将这信转交给他,让他当着你的面拆。” “……”孟景春心道宗亭为人行事当真是古怪,实在是比沈英还要难揣。 孟景春已是抱着书匣和信转了身,宗亭却在她身后慢慢说了一句:“沈英这些年虽藏着赤忱看上去已毫无生机,但却也是个难得的人物,你心中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若能抓住,切莫再放过。” 孟景春心中咯噔,宗亭这暗示已太明显,不仅猜出她是女儿身,且还知她与沈英之间那微妙的情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低着头便匆匆离了宗府。 她一回府便打开那书匣翻了翻,虽只是大致瞧了一遍,却也能察觉到这文章主人的热忱。的确是少年人的志气,实在很难与现下的沈英联系起来。 孟景春略感慨一番,笼中鹦鹉又开始扑腾,一通乱叫,孟景春收好书匣,将书信收进袖袋,拉开房门,却见桂发站在门口摇头晃脑。孟景春关好门,蹲下来捧着它的脸揉了揉:“不准吓笼子里那只胆小鬼,快去后院玩。” 桂发一个劲儿地同她扭捏,孟景春黑了黑脸,牛管事遥遥瞧见她,道:“哎呀,相爷刚回来,正在前头找您呢。” 孟景春起身拢了拢袖子,便往前面去。 沈英似是刚回来,见到她,便问了一句:“今日去宗亭府上了?” 孟景春心道这消息原来传这般快的,便点点头。一想起袖袋中那封信,便立刻取出来递给了沈英:“宗大人让转交的。” 沈英接过信,二话不说便拆了开来。宗亭也是一手的好文章,这回写的又是长信,将这些年同科情谊絮叨了一遍,外人若瞧一瞧定觉其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但到了最后一句,沈英看到那“贤甥保重”四字,才知宗亭这是在炫耀自己占了他便宜。 宗亭一厢情愿认孟景春当外甥女,他若娶了孟景春,便足足低了宗亭一个辈分。斗了十来年最后竟是这般唏嘘不已的收场,啼笑皆非。 孟景春瞧沈英的脸色变化太快,好奇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她探了探头,沈英却立即将那信收进袖中,她竟一字也未看得。 沈英转了身往前走,孟景春却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纵使她再粗心,也察觉到了沈英的消瘦。即便现下他已很少在她面前板脸蹙眉,孟景春却仍觉着他有心事。 那日她蹑手蹑脚进书房找一本书,瞧见沈英看书看得睡着,眉头却仍是皱着的,真是梦里也不能舒心。 孟景春便在他对面坐着,看他到底何时能醒。末了她未等到沈英醒,自己却先倒下了,醒来时已是被送回了房,屋外天色将昏,令人唏嘘。 在沈府住久了,也无什么人往来,孟景春顿时空出许多清净时间来学些颐养性情的事情,竟还学起画画来。沈英闲时指点她一二,很是敷衍,孟景春道若他不好好教,便去找张之青学,沈英便当她是真心想学,顿时认真起来。 这么一来,京城的秋天便显得越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