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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杏眼,变得斜斜往上长,似乎要飞入鬓角,看上去有些凌厉,眼神却带着一点历尽世事的内敛。然而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睛深处那团不屈地火焰,以及读心术传过来的纯粹心声,一下子叫楚昭想起他的名字。人的脑海里,总是在同时思考许多不同的事情,越是聪明人便越是如此,而面前这个人,在某些时刻,心声纯粹的叫人吃惊——仿佛全身心的只渴望一件事。那样直白的情绪,对于读心术使用者而言,很容易引起共情。只是这一次,求救的信号被忠诚的信念所替代。青年人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国家更富饶强大的理想和热血,总是能叫最世故的人也动容。有种傻得可爱的感觉。谁能想到,在如今这个危机四伏的都城,在公子王孙汇集的相亲会上,能够再次见到这个人,听到这样纯粹的心声呢?大楚上流社会以相亲为目的举办的游园会,岂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首先你的家世要好,其次还要多少有点才华,否则岂不是自己来找难堪?当然,因为现在时局艰难,哀帝北狩之后,老派贵族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收缩,崛起了许多年轻的新贵。而这些人,也进入了世家择婿的人选之中。谢棣便撇撇嘴,凑近楚昭耳边,低声说道:“这方子安,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现帮着二公子执掌户部,最是一只笑面虎,上次燕归来被抄家,就是这人带的队,百巧坊差点关门,也有此人的功劳。”世家有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对于寒门出身的同僚尚且不当做同类看待,更何况是平民甚至奴隶。在这样等级森严阶级固化的社会中,当年被人陷害,落魄到小倌馆的少年,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多少艰辛可想而知。楚昭有种莫名的自豪感,就好像随手撒了一把种子下去,不经意间开出了繁花。初遇之时,青年的各项数值并不高,除开才艺高达92之外,其余也不过50上下。如今再见,文武两项数值已经增加到了78,62,增涨之快为楚昭平生仅见。而且清廉和忠诚均高达99,私心低到3,野心65,但从数值上看,想来该是海瑞之流,能够名垂青史的大清官,谁知道现在却和蓝田王搅合在一起。听了谢棣的话,楚昭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目光移到方子安身上,和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又见面了啊。方子安眼底的小火苗一瞬间蔓延成熊熊烈火,面上却寡淡而漠然:“听说如今一个官员若能证明自己从来没有跟男人上过床,便足以骄傲的宣称自己德行比一般人高尚。殿下毕竟是皇嗣,身负繁衍宗祠的艰巨任务,安可沉迷男色,甚至至今不娶?”这话虽然不中听,其实未必没有提醒楚昭的意思:如果他现在娶崔家和卢家的贵女为妻,夫妻恩爱,立时便能在与蓝田王的争斗中占据上风,世家和李太后的同盟关系其实非常脆弱。听懂了方子安的言外之意,楚昭苦笑了一笑,并未接话。旁边的谢棠却觉刺耳,一贯温和的贵公子当场怒道:“安王的私事,何时轮到你这种人置喙?若论荒唐,谁也荒唐不过你主子。”方子安却不生气,只平静地说:“谁都可以浪荡不羁,唯独人君不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早日娶妻生子,也免得天下万民皆为其忧虑,便是为了北狩不归的哀帝和喻王,安王殿下也该如安乐郡王一般,速速结婚生子。”楚昭一时无言,方子安这想法还真是儒家的正统思想,认为天家无私事,好像皇帝生不出孩子就是丢了国体一般。谢棠只气得牙痒痒,但是方子安占据大义,一时竟难以反驳。环顾四周,场中众人面色各异,唯独蓝田王忍不住面露喜色,“说起来还真是,我只盼着那两个小的一个接一个地为楚家生产承祧祖宗香火的小男孩。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得意洋洋之态,仿佛生孩子的是他。楚昭一日无子,这方面大家便是半斤八两而已。可蓝田王也不想想他自家做的混账事,也不打量打量他多大岁数,自己侄儿又是多大岁数?子嗣方面楚昭虽然没优势,但楚恒的优势也没他自己想的那样大。安乐郡王越能生,在排在前面的两位皇位继承人都无子的前提下,对皇位的威胁便越大,可楚恒还在这里做春秋大梦,可见一大把年纪,果然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说起皇家血脉,听说安乐郡王妃有喜了,天家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喜事,的确值得庆贺。好在殿下年岁并不大,又尚未娶妻。今日举办宴会的目的,不正是这个吗?”说话之人模样相当剽悍,名唤做王嗣宗,现任帝都城守骠骑卫一等将军。此人出身王家支脉,和王若谷算是堂兄弟。为人倜傥任侠,轻财纵酒,不拘小节,都中有做游侠儿胡闹的世家子弟,皆以与他相识为荣。他也愿意帮忙,是个极热心之人,世家中年轻一代里,无论纨绔还是家族精英,都有结交,口碑甚好。有他在中间斡旋,气氛总算不是剑拔弩张了。扫了王嗣宗一眼,楚昭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今日这场盛会,便是为此而来。”楚昭又不傻,不会现在就出柜,只顺着对方给的梯子往下爬:“纵然缘分难以强求,这样多的杰出人物汇聚一堂,对酒当歌,也是浮生一大快事。”楚昭的性格其实很讨世家的喜欢,上马能征战沙场,下马又有一种自在轻安的洒脱,加上天然一副好相貌,一时竟没人舍得拒绝,人人心中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这样的人,才配做我卢(崔,钟,王……)家的主公。“殿下所言极是。临淄王殿下,我也来自报家门。”不时有些小世家的人越众而出,或者真心佩服楚昭抗击犬戎,或者名利心切,想要讨好护国亲王。不过钟绍京等人却始终一副我不理你就不理你的傲娇态度,自己组成一个神经病……不,名士圈子,在那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楚昭只当不知,往来如常,但也不去刻意讨好。有时钟绍京等人说得正热闹,楚昭也接一句话,不至于冷场,显得不合群。钟绍京拿起面前的小铜壶自斟了一杯酒,深深吸了一口那酒的香气,方才道:“因为尝新酒的时间在春天,所以时人喜欢以‘春’命酒,今日所饮之酒,便为尝味阁今年推出的新酒‘烧春’。”崔景深也混迹在这名士堆里,他低头轻轻嗅了一口杯中的美酒,意态甚是寂寥地叹道:“芳香浓郁,醇和回甜,清冽净爽,余香悠长,若能持鳌载酒浮于江中,余生便足以。”钟绍京一杯饮罢,不由叹道:“崔小弟所言甚是,若能日日痛饮美酒,便是挂冠又何妨?我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唯喜杯中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