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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见儿子儿媳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汪道蕴一个眼神让吴氏带着儿媳到东次间里去说话,自己则是留着汪孚林在明间,气呼呼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满腔怒火却化成了一声长叹。 “双木,你就不能少让我这个当爹的担惊受怕一点吗?” 这个很久没再听到的乳名叫出来,汪孚林顿时也有些百感交集。他苦笑了一下,这才无奈地说道:“爹,有些事不是说撂开手就能撂开手的。不说别的,现在歙县衙门里那位薛县尊,显然对县衙中三班六房那旧班底很不满意,又打算踩着松明山汪氏建立自己的政绩,甚至还明着打义店的主意,若是我按兵不动,任由人踩到头上来,那么当初我在徽州府得罪过的人,岂不会有样学样?至于我出去奔波,那也是为了让歙县乃至于徽州府长治久安……”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那位姚府尊,不想听你这些长篇大论!” 汪道蕴没好气地打断了汪孚林的话,可看着眼下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他那满肚子训诫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只能继续叹气道:“你去年考中进士,人家都是好好的去当官,却偏偏你在辽东和京师惹出了那么多事情,而后归乡养病。可你真的安安分分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却偏偏又掺和了这么多事情。我之前问过那几个跟着你的人,也听说了你在外头的名声,灾星两个字可不好听,你说哪个上司希望下头有个灾星,哪个下属希望头顶灾星高照?” 没想到汪道蕴竟然会把灾星两个字给拿出来说话,汪孚林顿时哑然。他当初掣出这个名号,有时候是为了增强一下自己的凶威,有时候是为了推脱去自己不喜欢的衙门当官,可细细想一想,他还真是犹如行走的灾星,到哪总得弄出点不太平的事情来。可这能怪他吗?他只是不愿意忍气吞声而已! “归根结底,你就是锐气有余,沉稳不足,虽说你名义上为人师,为人父,可要真正说起来,金宝也好,秋枫也好,全都不是你自己教的,那是靠的方先生和柯先生。我和你娘虽说盼着抱个嫡亲的孙子,可也不是非得催你和小北。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修身养性,除非姚府尊那边再派人来请,否则你就给我好好教金宝和秋枫,还有你那个小舅子!” 面对这样变相的禁足令,汪孚林登时目瞪口呆。急中生智之下,他想起了秋枫的身世,赶紧把想要为其找家合适的同族人家过继拿出来当成出门的理由,谁知道直接就被汪道蕴给堵了回去。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去就行了。你也别以为你老爹什么都办不好,我回头拖上你舅舅一块去,他办事仔细,不会出纰漏的。” 能用的理由都没了,汪道蕴连他的舅舅吴天保都给拖上了,汪孚林还能如何?不论怎么说,这位都是血缘上的父亲,他唯有无奈投降。然而,汪道蕴却还多添了一句:“我和你舅舅去办秋枫那件事,你娘就留在这里照应你和你媳妇。你不用担心小妹,她一个人在松明山学着打理田庄和家务,再说同族还有两个小姊妹过去给她作伴,当家作主的她别提多乐呵了。总而言之,你给我先老实几天!我可不希望回头锦衣卫又或者东厂的人出现在咱们汪家!” 第六四七章 外来的和尚也不好念经 修身养性这四个字,汪孚林确实很少做到。他自己掐指算算,除了之前在结婚之后,乡试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备考期间,以及考上进士等着选官,被汪道昆提溜在汪府书房,帮忙处理往来书信,以及应付那些登门求见的下级官员那段时间,其他的时候他好像都在东奔西走,惹是生非——就连之前相对太平的蓟镇之行,不是也遇到了不少小小的波折和插曲? 所以,既然无奈答应了汪道蕴,接下来他也就只得暂且收心,认认真真地当起为人长辈的职责。然而,他这个进士其实是靠运气外加临考突击方才得来的,和扎扎实实真正堆根基的金宝和秋枫还不一样,真正说起来也就是比叶小胖的水平高点。尤其是读书资质特别好的金宝,根本用不着他督促就会勤奋努力,所以他这个师长可谓轻省得很。唯有叶小胖很不忿大老远回来徽州却还要读书,可两个伴当都如此,他也就只能嘀嘀咕咕认命。 而外头的风波正在逐渐平息。因为程任卿的“投案自首”,婺源和休宁那一场大乱子终于渐渐收场,而余懋学家中那堵门的锦衣卫,也因为官府完全采取无视的态度,并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来。而在徽州知府姚辉祖的提请下,虽说赋役全书的编撰尚未得到朝廷的批复,但南京都院,也就是应天巡抚宋仪望却已经答复,准了提请宁国府和太平府派属官核查旧档,审理首恶,同时定出一个徽州府夏税丝绢折衷解决方案的提议。 分别动身前来的,是太平府推官刘垓以及宁国府推官史元熙,但资历却截然不同。刘垓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也是当年就任的太平府推官,因为久任法,至今这个推官已经当了四年。而史元熙却是去年和汪孚林同科的进士,名次虽在三甲,可好歹也在前二十,他是浙江余姚人,却选了南直隶宁国府的推官,这还是在张居正抡起大棒子对这一届的进士“大开杀戒”的缘故,因此背后不免有人说,这是朝中强有力的余姚党为援的缘故。 总之,这资历一老一新的两位推官得到南京都院的委派,来到徽州府协助处理此次夏税丝绢的纠纷,心里自然都明白,这是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可上头让他们来,谁都不能撂挑子,到了府城之后拜见过徽州知府姚辉祖,两人便和征调过来的几个太平府和宁国府的书吏开始翻阅旧档。然而,被徽州一府六县各方能人异士都快翻烂的旧档中,哪里可能找出什么决定性证据,他们掐指算算自己离开府衙期间,会堆积多少刑名上的事务,不禁心怀怨念。 尽管从前并不认识,但如今同病相怜,两位推官私底下少不得交流,眼见七八天了,这事情还没个头,无论刘垓还是史元熙,全都觉得焦头烂额。好在他们带来徽州府的亲随四处打探各种风声互通有无,这一日,傍晚从府衙回来的史元熙从随从那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下便立刻来找刘垓。 由于府衙官廨总共就那么有数的几间,所以两人以及所带的书吏和随从,借住的是府城中一座商家别院,两人各占一个院子,门对门却也方便。当史元熙进门的时候,恰好听到正房那边传来了刘垓的声音:“你说什么,那时候歙县衙门被三县闹事的百姓围了,是汪孚林出面解围的?天哪,我就说呢,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灾星怎么可能不露头!” 听到刘垓这个太平府推官竟然好像挺熟悉汪孚林的,史元熙不禁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