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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就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去看上首堂尊大人的脸色。 听到这粗人吟诗,杨县尊先是一愣,等紧跟着意识到了什么,他立时脸色大变,再看旁边两个师爷,何尝不是如此?这种藏字的粗浅诗句,当然难不倒饱读诗书的他们,长弓二字合在一起,不就是一个张字吗?可问题在于,光是内阁之中,就有首辅和三辅全都姓张,今天这状子到底是哪家捣腾出来的? 杨县尊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做个明白鬼,用力一拍扶手便压低嗓音道:“到底是哪一家?” 这一次,岳明忠却没有吭声,而是伸出了右手三根手指头。如此一来,答案不言而喻。然而,杨县尊非但没有停止纠结,反而更觉得脑袋炸开了。张四维入阁至今也就是没多久的功夫,资历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更要紧的是,谁都知道那是个亦步亦趋紧跟着张居正的人。如果没有张居正的首肯,又或者默许和暗示,一向以小心谨慎著称的张四维会纵容家里人帮一个cao持贱业的青楼女子打官司? 杨县尊踌躇不语,两个师爷却不得不为东家分忧,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又盘问起了岳明忠,最终不得不确信,这一档子事情确实就是张四维家里派人在后cao持的。于是,等到严厉嘱咐岳明忠不得多嘴之后,等到杨县尊沉着脸屏退了人,他们就立刻上前出谋划策。之前越俎代庖的马师爷直接给出了一个极其阴狠的主意。 “既然这件事横竖是要闹大的,而状子也已经收进来了,更因为张家的缘故不得不收,那么,东翁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一个王世芳在家宴客,又或者家里正好有很多人的日子,派了快班的捕快出马,拿着牌票到门前大声读出来。王世芳是官身,把人锁拿回来自然绝不可能,但如此一来,左邻右舍,路人,乃至于正好在王家的人,必定会全部知道,这就一传十十传百了。不论王世芳接下来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东翁再立刻写折子参本!” “马兄,这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一点?”谢师爷年纪小几岁,和马师爷平时相处得很不错,此时仿佛第一次认识人一般看着马师爷,好半晌才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此一来,回头东翁会不会被人说趋炎附势……” “从前县尊就是想趋炎附势也找不到这机会,首辅大人那门头就不必说了,三辅大人的家门难道是谁想进就进的?科道言官之中有的是又臭又硬的石头,但往日名声却不错,这次拿一个卑劣无耻的开刀,也是东翁成就名臣的基石!到时候舆论越是压上来,东翁压力越大,日后收获也就越大。东翁须知,别人既然能把秦三娘推出来,便笃定这件事绝无虚假,拿一个品行不端的小人开刀,这还需要犹豫吗?” 被这最后一句话一刺激,原本还有最后一丝犹豫的杨县尊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很好,就如此办!劳烦谢师爷替我死死盯着刑房,尤其是岳明忠,马师爷就辛苦一点,亲自去调查一下此事。毕竟,岳明忠所言,并非全然可信。” 如果事情是真的,哪怕后头没有什么阁老撑腰,他也干了!想当初他差点就一脚跨进都察院,若不是被左都御史葛守礼一句评语坏事,他现在说不定也在科道之中有一席之地,既能逞公义,又能报私仇,何乐不为! 王崇古万历元年进京,先是督理京营,继而而足足过了两年方才得到刑部尚书的位子,相对于他的年龄和功绩而言,这就显得不大匹配了。因此,一直都有人觉得更年轻却身体不好的谭纶应该让位。王崇古和张四维一样,都是出自晋商豪门,手头既然有钱,他在京城的府邸不说多么富丽堂皇,却也在西城小时雍坊的黄金地段堂子胡同。这种地方由于上朝方便,从前历来都是低阶文官租房居住,可王府却是两路四进,占去了堂子胡同近半地面。 这原本是嘉靖年间一位侍郎的府邸,但那时候风云变幻,主人失势回乡,这大好宅子过手了几位主人,等到了王崇古手上已经破败不成样子。他置宅之初,家里人也不是没有顾虑,毕竟那时候高拱下台张居正执政,张四维又并未回朝,他孤身一人未必能在京师呆的长,但王崇古却想都不想就买了宅子慢慢修缮,如今屋宇焕然一新,门前的牌匾也早已旧貌换新颜,成了王尚书府。 而小北虽说给史元春和史鉴春分别递了帖子,约时间去看她们,但原本并没指望身为王崇古次孙媳的史元春会先答复,本以为怎么也是耿定向家先有消息。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轿子却是停在了这座王尚书府门外,因为恰是史元春先邀了她。幸好汪孚林并没有打算让她真的做什么,否则她就要觉得对不住史元春了。因为她是女眷,不在前院待客,轿子径直从西角门抬了进去,等到了一座垂花门方才停了下来,她一下轿子就看到了笑吟吟的史元春。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你过来见我!” “是我的罪过,不该成天在外乱跑。”小北真的笑着屈了屈膝赔罪,等到史元春嗔怒地将自己搀扶了起来,她方才低声说道,“还不是担心大宅门规矩大,我有些发怵,不太敢来吗?” “老太爷虽一把年纪了,却成天在朝中处置公务,老太太早就殁了。太太主持中馈,又要周顾老爷还有我家相公和大伯读书,我其实轻省得很,反正我又不想管家。再说了……”史元春说着便冲小北一笑,声音更轻了几分,“再说多亏了你和明月jiejie,我和meimei这私房体己攒得不少,何必再去和人争?” 小北自己和叶明月嫁的都是人口简单的人家,就是史元春,丈夫也只有一个兄长,上头公公婆婆也是家里独子,再上头就是王崇古这位老太爷了,和那些真正人口多多的大家族没法比。饶是如此,从史元春的口吻中,小北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果然,史元春接下来便眨了眨眼睛,又轻声说道:“话说因为婆婆点头答应让你来看我,大嫂也顺便开口,请了好几位闺中密友来,所以说今天家里可热闹了。不过她乐呵她的,我们说我们的。” 两人一路说笑,须臾就来到了史元春起居的西路最北面的一处院子。也许是因为独门独院的好让小夫妻两口住,这院子不是朝南开门,而是朝西面开了院门,进去之后到了北面上房,史元春把丫头mama全都一股脑儿留在了外头,等携了小北进屋之后就常常出了一口气。 “太羡慕你了,嫁了人之后还能到处乱跑,这大半年的竟然还到辽东溜达了一圈,看着你家相公惹出一大堆事来!快给我说说,辽东究竟是什么样的?” 小北被史元春这口气给逗得一乐,可想想自己也确实够陪着汪孚林胡闹的,回来之后爹娘还都训斥了她一通,她又不禁有些汗颜。既然史元春问的纯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