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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监批红,张居正面无表情出了屋子坐八人抬大轿回府,提心吊胆了许久的他们方才放下心来。 张居正真要发作,肯定是现开销,他们这一关应该勉强算过了! 尽管一个中书舍人嚼舌头,冯保也派人当笑话似的说了汪孚林跑去那文会欺负人的经过,但回到家里,张居正从游七口中真正听到汪孚林喷人的原话,还有随口赋诗砸人的事,饶是素来严肃如他,也忍不住一时莞尔。尽管他也是从秀才举人进士一步步考下来的,那时候也没少参加过这种集会,可哪怕窝在翰林院国子监,不得不在严嵩当权万马齐喑的时候保持沉默时,他更多的是在读史钻研交友学习,没怎么在文会诗社这种场合露面。 “汪侍郎那么喜欢吟诗作赋论风雅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侄儿?” 游七见张居正显然心情不错,便半真半假地打趣了一句,却也不乏试探张居正的真实态度。可话一出口,他就发现张居正那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连忙知机地低下了头。好在接下来的不是责备又或者提醒,而是淡淡的一句吩咐。 “你去吩咐人盯一下,但凡从辽东送过来的驿传,全都加倍留意,尤其是辽东巡按御史刘台。最重要的是,在东西送进通政司的时候,必须要告知我知道。” 游七立时应道:“是,老爷,小的立刻去办。” “再有,给张四维挑几样降火的药材过去,给汪道昆送几味宁神补气的丸药。然后……”张居正思量了好一阵子,最终才开口说道,“过两天让大郎他们去看看汪孚林,顺便见见那位东南名士沈懋学。” 与其亲自面授机宜,不如这样含含糊糊说一句,看看三个儿子能不能体味到自己的苦心。 第六一六章 群英荟萃(上) 徽州一府六县,歙县和婺源两县出仕的官员在绝对数量上最多,在品级上往往也具有优势,而从眼下朝堂的格局来看,歙县籍那些赫赫有名的官员在翰林院有许国,兵部有汪道昆,在南京则有随时可能跃升到尚书这个位子的殷正茂,可谓是正当极盛。也正因为如此,新安会馆中,歙县士子的脑袋往往是昂起最高的。 这次汪孚林从外城新安会馆找人帮忙去张泰徵等人聚会的地方踢馆,无巧不巧,正好遇到自己当年初出茅庐时认得的程奎和吴中明吴应明,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甭提多高兴了。想当初程奎中举之后,没有立刻上京去应会试,而是选择了在外游历,接连两次会试都放过了。而吴中明吴应明两人则是隆庆五年会试落第,去了几个有名的书院游学,万历二年也没去参加。如今当年的后辈汪孚林反而在科场占据先手,他们却只善意打趣了两句。 因此,目睹了好一场热闹之后,次日汪孚林亲自再去新安会馆把他们请回家里时,程奎忍不住笑着说道:“世卿你真是走到哪里,战斗到哪里。想当初在府城状元楼上英雄宴的时候,你小小年纪却把一大群自以为老资历的老家伙给噎得作声不得,狼狈不堪,后来到杭州到汉口到镇江到南京,我听说都惹出了不少事情,没想到你到辽东到京师,竟然也没收敛。现如今你又不做生意,这财神两个字没人叫了,可再这么下去,灾星两个字却要传得更广了!” “没办法,谁让别人老把我当成软柿子捏?大不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汪孚林一本正经回答了一句,等到众人进了家门,他又为他们引见了沈懋学沈有容叔侄,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实在的,我是真不想进都察院。大不了这官我暂时不选了!我刚一回来就听伯父和岳母说,家乡那边二娘定了人家,就是吴兄你的嫡亲弟弟?我正愁赶不回去呢,这样一闹,要是别人不满,我可正好事了拂衣去。” 吴应明这几年虽是游学在外,但和家里也一直都有通信,当然知道弟弟这门婚事,听到汪孚林一个进士竟然不介意最要紧的选官,而是准备回乡去筹办meimei出嫁,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而吴中明想到汪孚林还有一个meimei,便少不得替自己的幼弟问了两句,这下子,原本的以文会友竟然变成了兄长相亲会,直叫程奎和沈懋学哭笑不得。 汪孚林这新居所是刚刚从客栈改过来的,不少房子都还未整修完毕,但两顿饭之后,程奎三人执意秉烛夜谈,横竖眼下天热,一尾芦席往地上一铺就能睡,到最后干脆就全都群聚在沈家叔侄那三间大屋中。几人谈天说地,最后不知不觉就说到了程乃轩。当汪孚林提到小北之前去看许家大小姐时,人已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程奎还忍不住感慨当初最吊儿郎当的程大公子小登科后大登科,竟然是最先出仕的一个,还像模像样当着县令,儿子都有了,反而他们都给比了下去。 众人年岁相差仿佛,沈懋学虽说年纪最大,也不过三十出头,这一番契阔,竟是人人都捱到很晚方才睡下,不过是芦席上头随便一躺而已。 直到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汪孚林环视左右,看到的恰是横七竖八的睡相,如他那个未来的姻亲吴应明就是对重重的敲门声毫无反应,睡得和死猪似的。汪孚林支撑着翻身坐起,却只见沈有容已经动作最快地去开门了。拉开门之后,这个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少年与门外人交谈了几句,随即就发出了一声很不小的惊咦,紧跟着就立刻回头叫道:“汪大哥,叔父,快起来,首辅大人家三位公子前来拜访。” 这要是沈有容说张家,又或者张大学士府,其他半梦半醒的人还会犹疑琢磨一下子,可沈有容这绝对不会引起歧义的首辅大人四个字,登时驱散了满屋子的瞌睡虫。吴中明迅速把吴应明给死活推醒了,沈懋学叫醒了还在说梦话的程奎,汪孚林更是直接蹦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再次确认了这个消息。 震惊之余,看看自己和别人那披头散发只穿中衣的仪态,汪孚林想了想就开口道:“张家三位都是翩翩佳公子,既然他们正好今天来,一会各位和我一块去见一见,也算是交个朋友。” 哪怕程奎和吴家兄弟到京师不久,也听说张居正对几个儿子管教很严,等闲不让他们出去呼朋唤友,就连那些官宦子弟也欲求一面不可得。因此,汪孚林既然这么说,谁会拒绝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当然,对于传说中的首辅家公子,谁能没点好奇?很快,众人彼此帮忙穿戴了一个整齐,也顾不上填肚子,急急忙忙梳洗过后就出去了。 饶是如此,当他们出现在张家三兄弟面前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这还是紧赶慢赶的结果。 自从汪孚林把那两进宅院让给岳父一大家子,搬到这里之后,因为叶小胖死活要求,也一块跟了过来,毕竟他和金宝秋枫最熟稔,彼此一块也多个伴,之前待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