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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卿,你把人带出来吧。” 努尔哈赤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称呼,不由得为之一愣,等到勉强用双手支撑直起身,他就发现汪孚林打起门帘从里屋出来,而在他身后,两个李家家丁服色的壮汉正把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架了出来。就只见其身上血迹斑斑,脸色委顿,但问题在于,人眼下还活得好好的!面对舒尔哈齐“死而复生”这一幕,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正待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防汪孚林突然冲着自己呵呵一笑,紧跟着回头吩咐了一句。 “把小齐身上的衣服都扒了,然后打盆水来。” 随着汪孚林这一声令下,努尔哈赤就只见舒尔哈齐身上的衣衫一下子被扒得干干净净,紧跟着一瓢瓢凉水从头浇了下去。须臾之间,他便发现,刚刚还血迹斑斑仿佛遍体鳞伤的弟弟,此时此刻身上除了某些斑驳旧伤,就是某些淤痕,几道鞭痕,再也没有什么过分受刑的痕迹。到了这份上,要是他还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那就真的是猪脑子了!他只觉得一颗心猛然完全抽紧,当看到舒尔哈齐脸色苍白,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时,心下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就算听到他刚刚胡诌的那些话,舒尔哈齐也应该不会乱说的!这个弟弟是什么性格,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事后只要找机会设法对其把利害都说明白,应该就能挽回刚刚在乍闻死讯的痛苦之后,把所有事情都一股脑推在舒尔哈齐和所谓的泄密李家家丁身上这点疏失。 李如松斜睨了一眼咬着牙没露出瑟瑟发抖之态的舒尔哈齐,淡淡地问道:“真是你大哥说的这回事?” 舒尔哈齐沉默了足足许久,就在努尔哈赤只觉得后背心都快被汗湿透的时候,他才听到一个很轻的字:“是。” “那个人是谁?” “我没看清楚。”舒尔哈齐勉强回答了这五个字,随着身边人放松了钳制,他竟是就这么瘫坐了下来,脑袋深深地耷拉着。 李如松冷笑了一声,随即淡淡地说道:“我行前就再三重申过父亲严命,既然速儿哈赤非要违反,那就怪不得我了!来人,拖下去斩首示众!” 眼看两个家丁架起瘫坐在地的舒尔哈齐就要往外走,努尔哈赤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仿佛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一言不发的舒尔哈齐已经被拖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才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李兄,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再说之前他在我那里,因为这性子执拗,差点伤过我,又出口骂人,我一时气不过让人整治了他一顿,那些脾气大的粗汉估计平日也没少给他苦头吃,毕竟不比李兄对人的厚待,他有这逃跑的念头不足为奇。我知道李大帅军法如山,可能不能宽容这一次,饶他一条性命?而且接下来还要赶路,略施薄惩就行了。” 努尔哈赤做梦都没想到,汪孚林竟然会救舒尔哈齐!他一直都被李如松命人严严实实地与人隔离,但这么多天来仔细观察和倾听,隐约也知道这位汪公子是朝廷一位高官的子弟,就是这么一个差点死伤在舒尔哈齐那次纵马之下的贵公子,之前据他所知一直都在折腾他那个弟弟,眼下怎会这么好心? 李如松压根不相信什么家丁中有人私通王杲之子阿台的鬼话,但刚刚那场戏蒙骗这两兄弟他觉得绰绰有余,因此也并没有太怀疑努尔哈赤兄弟俩还是说了假话,只觉得有人借此让自己怀疑家丁忠诚,分明居心叵测。再说人既然没跑,网开一面也不过分,他就顺势给了汪孚林一个面子。 “既如此,拉下去,鞭二十,另外三十记在账上,等回了广宁后再说!” 第五六五章 收服的第一个 二十记鞭子挨在背上,看似纵横交错,皮开rou绽,但不过十岁的舒尔哈齐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挨完之后昏厥了过去。因为李家那些家丁都是最熟悉这些的,行刑之前给他的腰部以下围了硬牛皮的围裙,伤的只是背,从理论上来说,不会影响骑马赶路,而且用刑的家丁知道他受不起,减了五分力道。可当他被架回房中,清洗创口上药的时候,仍是被那锥心疼痛给刺激得从昏厥中清醒了过来。 “唔……” “挨打的时候倒是硬气,上药的时候倒知道疼了?活该,随随便便跑出来个人和你说能带你逃跑,竟然就信?蠢货,要不是小官人求个情,你就死定了!”赵三麻子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地将手中药膏敷在那一道道清理过创口的鞭痕上。见舒尔哈齐死死拽住了身下的床单,再也不哼一声,他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以后长点记性,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气的。后头求情也就算了,前头要不是小官人对李大公子说只做个样子吓唬一下,你早就被用刑活活拷问死了!” 李二龙这会儿却跷足坐在靠背椅子上。今天傍晚在酒楼的事情是他按照汪孚林的吩咐设计的,统共知情者就只有他自个,那所谓带着酒意的一问一答,也是他一个人用了假声自导自演的,就连舒尔哈齐那时候会突然腹痛如绞,那也是他动了点手脚。只不过,虽说讨厌这个做事偏激狠毒,嘴巴又很坏的小家伙,再说又是异族人,可看到刚刚这般血rou横飞的惨状,他还是有一点无奈。 毕竟,之前他与其说是整治,还不如是整蛊,让人有苦说不出,相形之下,鞭刑却是比军中捆打更血rou横飞的私刑。所以,最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一想到努尔哈赤在得知弟弟的“死讯”之后,能够最快速度找到把自己摘出来的办法,而且还用昏厥充分表示出了自己的悲戚,他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子挨的这顿打着实好没有来由。然而,即便是他这个设计者,仔细想想却还是满头雾水,不明白汪孚林究竟要借此要做什么。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他双腿一伸站起身来,到了炕边上一站,见赵三麻子还在那骂骂咧咧地上药,而咬紧牙关的舒尔哈齐已经满口鲜血,看不下去的他随手掏了块帕子往其嘴里一塞,这才在那脑袋上拍了一下:“忍不住就直说,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从辽阳到沈阳这段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你自己知道后果。还有,你大哥这次可被你连累得不轻,你挨过那顿之后,他也被拉出去抽了五鞭子……你要聪明就别再连累他。” 这是按照汪孚林的吩咐说的,李二龙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吩咐做。此话一出,他敏锐地注意到,舒尔哈齐那张脸似乎更白了些,接下来也就没有再继续画蛇添足,而是径直出了里屋,努努嘴事宜连日来和舒尔哈齐相处最多,又精通番语的范斗进去看着,自己则去把这里的情形如实禀报给了汪孚林。 今天这一折腾就是半宿,明天是肯定不可能启程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