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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心肺,转眼看向魏天一,面如人色,牙齿格格作响,厉声唤道:“魏总管……”魏天一看向苏小缺的眼神却极是赞许欢喜,听他呼唤,转头冷冷道:“你既只知为宫主和我效力,这条胳膊留着对少主也就没什么用,少主取了送与宫主,正是一番好意,难不成你还让我跟宫主去争这截废掉的胳膊?”苏小缺这一刀虽有出其不意取巧突袭之嫌,但胜在绝佳的眼力和精准的判断,更蕴藏心机谋略,出手前已对史龙涛的身法刀术了如指掌,这才一击而奏奇效。否则虽能在三十招内废掉史龙涛,却不能立如此雷霆之威,借机挫不服者异心,定众人效忠之心了。果然诸人见了苏小缺这一手,个个都存了谨慎敬服之心,连绛宫堂两位副堂主,也不敢心向旧主,对史龙涛露出半分留恋不忍之色。一时闻竟行起身执下属礼,虎目生辉,沉声道:“属下须弥堂闻竟行,见过少主。”苏小缺知闻竟行从此对自己便是死心塌地的扶持,当下微一扬颌,受了这礼,随即虚扶了一扶,与闻竟行眼神一触,两人均是面有喜色。黄吟冲不知何时止住了哭泣,看向苏小缺的眼神中,七分痴迷却是添了三分惊服,忙起身行礼,道:“属下为了少主,自是万死不辞。”想了想,终是色迷了心,恨不得掏出心胆来,大胆直言道:“少主,属下这颗心,你只管放心。”苏小缺微笑道:“你只管好你的胆子罢了。”天色微黯,远远来了一场雨。沈墨钩正在窗下画一幅双猫图,笔笔传神,行笔秀润细密,用墨浓淡精道,画法活泼滋润,不到一时三刻,两只梨花猫便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一只稍小,猫耳稍折,猫尾直竖,神态狡黠灵动,正挥舞前爪,扑向一只粉蝶,细腻处能见风动猫毛,憨态可掬。另一只蹲在高处奇石上,垂首凝视小猫,一爪前伸,虽静而实动,神色间颇有钟爱呵护之色。沈墨钩画完,自己欣赏良久,不觉轻声笑了,虚虚轻抚了那只小猫,似爱不释手,待墨迹干透,方仔细将画藏好。苏小缺别了魏天一等人,一路回居所。穿过月洞门,见沈墨钩一身柔软的纯黑丝袍,正在丝丝细雨中,赤足立着赏花。玉足如霜,映在碧绿草地上,红唇如画,更夺去了满院繁花的奢艳。虽见惯沈墨钩的美色,苏小缺仍有些透不过气来,这等华美,几乎有不祥之感。沈墨钩见他走近,笑道:“可都顺利?”苏小缺扬了扬眉,道:“很顺利,只是卸了一个人的手臂。”沈墨钩点点头,揽住他的肩:“好得很,史龙涛本就该杀,这人外粗内细,偏又细致不够、自作聪明,虽不敢篡权当位,却又想着大权独揽,真是个蠢货。”苏小缺嗯的一声,却道:“我不爱杀人,没取他的性命……爷怎么知道是史龙涛?”沈墨钩折下一枝花,道:“闻竟行老成而识人,黄吟冲好色却聪明,他们自会对你这个少主青眼有加,这本不需要猜。”苏小缺双眸璨璨,问道:“爷不怪我?”沈墨钩含笑不语,只轻轻搂过苏小缺。此刻细雨沾衣,闲花落地,苏小缺隔着沈墨钩的肩,看到一株绿草被雨珠打得弯了弯腰,却又强韧的弹了回去,更是青翠欲滴,默然片刻,低声道:“沈墨钩,你对我是真心的好。”这一年来他还是初次直呼沈墨钩的名字,简简单单一句话,只听得沈墨钩心头一酸,却又是如饮甘露,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浸得眼眶都热了,忍不住伸臂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亲了亲他的耳朵,低笑道:“你对我呢?可有半点真心?”等待良久,见苏小缺不答,轻声叹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你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谢天璧。”赤裸的双足被草上雨珠淋湿,有些微微的寒意:“愿意跟我来七星湖,是为了逃开谢天璧。”“愿意当七星湖的宫主,而且变了性子一反常态,也是为了能跟谢天璧分庭抗礼。”话说到此,心中不免一声喟叹遗憾,谢天璧原是个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此人枭雄手段,便是对自己所爱之人,也是手既不软心肠亦硬,再不管你愿是不愿,只一意孤行。苏小缺若仍是以前那种随随便便的性子,不沾权势,想必这一世只能被他置于刀俎,只有成为真正的一宫之主,一方之尊,才能让他有三分顾忌,只不过这三分顾忌到底能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还是阻得了一时挡不得一世,可都全在谢天璧苏小缺两人行念之间。与这等人涉及情爱,无异于与狼共舞,苏小缺纵然身为七星湖宫主,只要露出一丝破绽,谢天璧定会毫不犹豫趁虚而入,用情之余,更兼有术,苏小缺再想逃出生天,可就难比登天了。偏生苏小缺又是个痴人,爱也好恨也罢,谢天璧这个人只怕早已烙印到灵魂深处,终究是与别人不同。想到此处,沈墨钩拥着苏小缺,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顺着背脊流淌的泼墨长发,见他终是不言语,不由得怅然道:“不回答也好,省得你扯谎……你在我面前能不愿扯谎,已然是很好。”苏小缺倏然抬起头,直视沈墨钩:“有的。”沈墨钩一怔,苏小缺已涩声道:“我是想杀你报仇,但对你也有真心。”瞳仁如墨黑的玉石温润流转,眼白更是清透如冰雪,黑是黑白是白的格外纯粹惊人:“我从小没了爹娘,别人对我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记在心里,不敢忘记……你对我好,纵然是因为我陪你上床,可你也尽心尽力的教我,我很感激。”话一出口,沈墨钩已然明白。他早入世间,自是种种苦楚尝遍,那点点滴滴来自陌生人的好意,便是寒冬里的一碗热汤,珍贵无比,别人纵是不稀罕一个小乞丐的真心感恩,苏小缺却是铭刻于心永不相忘。便是那惫懒无赖口舌刻薄的性子,只怕也是小小年纪时,太惧怕那点温暖不可预知无法期盼,而生生给自己披上的尖刺。正如此刻苏小缺明知自己对他不止是尽心尽力的教导,明知自己对他已然情根深种,却不敢也不愿提个爱字。不敢是因为怕这一点温情某日骤然失去,因此只敢以感激相对,不愿却是因为一颗心早已给了谢天璧,再勉强不得。但无论如何,得他一句“也有真心”,沈墨钩已自满足,不禁大笑,只觉此生无憾,当下伸出手掌,道:“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