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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明月已是宋家名下的女儿,她出嫁宋家是要出一份嫁妆的。 虽说寇怀很是中意明月,但他家里的人定有说闲话的。宋琬不想亏着明月,便又给她添了一千两银子和五十担的嫁妆。 明月嫁过去是要做当家主母的,还得有使唤的丫头和陪房。宋琬便在刘保善新买来的小丫头里挑了四个模样周正的,放给老嬷嬷们教养了一段时间,又挑了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香莲的和陪房倪东家的记在了明月名下。 日子就定在明年七月,宋琬算了算正好不在国孝期间,便让尤信开始着手写喜帖送亲戚朋友。 眼瞧着就到了年下,宋琬终于在腊八这一日出了月子。她一个月没洗澡没洗头,身上的奶香味都有些变了质,迫不及待的洗了一回热水澡,方觉着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雪宝清晓醒来吃了一回奶又睡了过去,宋琬侧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让喜儿将衣柜里的红木匣抱了出来。红木匣里装的都是旁人送的金质银质的手镯和项链,足足有三四十件。 宋琬一一拿出来细看了一番,最后挑了一对祥云带铃铛的银手镯给雪宝带上。她的动作极轻,雪宝还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张着小嘴打了个呵欠。 他小小的身子吃的圆滚滚的,雪白的胳膊像一节一节的莲藕。宋琬俯身逗弄了他一会,他就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宋琬看,仿佛知道娘亲在逗他,嘴角还微微上翘。 帘笼被打起,吹进来一股冷风。宋琬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孟阶,便笑着起身。 鹤氅上还落着雪,宋琬帮他解下来递给喜儿。孟阶的手很冷,宋琬触到不免蹙了蹙眉,“怎么这么冰,我去拿汤婆子给你抱着。” “琬琬。”孟阶突然抓住转身的宋琬,将她扯到自己怀里,他声音低沉,“我要你给我暖。”懒懒的,却富有磁性。 “好吧,好吧。”宋琬想起自己每次都将冰凉的脚蹬在他身上,便只好为难的道,“那你放我胳膊下面暖。” 孟阶摇了摇头,却笑着抬手放在了她脖子里。宋琬忍不住紧缩脖子,两条细眉也皱成了一块,孟阶看着她便笑出了声,眉间的疲惫也化开了一些,“你午膳可吃了?” “没有。”宋琬摇头,“要不你陪我用过午膳再去都察院?” 孟阶应了一声,却说,“不去都察院了,去内阁。”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二日一早, 永隆帝的圣旨便下来了, 擢孟阶为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兼任东阁大学士。 卫圳亲自带着人送来了两担子表礼, 他穿着绯色的蟒袍,腰间系着玉带, 眉眼里带着笑意, 看上去很是慈和。 宋琬于他行了一礼,便不再多言,站在孟阶身后, 听他们二人说话。 “孟大人,皇上看重你, 可不要让他失望哟。”卫圳捏着嗓子,声音尖细。 宋琬看着他, 一时间眼神复杂。卫圳为虎作伥、作恶多端, 可她被李崇庸打入冷宫后,竟是多亏了他在其中周旋。宣靖四年,卫圳被夺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身份,暴毙在家中。不用说,这是李崇庸捣的鬼。 她在坤宁宫时, 平常和卫圳也没有多少往来。宋琬不知道, 卫圳为何在她落难后伸出援手。如果说可怜她是谢光手下的一枚棋子, 可当时的他也是自身难保。 等卫圳走后,孟阶才牵着宋琬进了东次间里问她,“我瞧着你老是盯着卫圳看,可是有哪里不对?” 宋琬便老实和孟阶说了, “你说他当时为何要帮我?” 孟阶却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只怕他当时帮你不是初心,是有人要他这么做的。” “谁会帮我一个废妃?”宋琬听孟阶话里有话,低眸想了想,指着他道,“不会是你吧?!” 孟阶便点头,“倒有这个可能。” 当时的她不明白,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前世是前世,这一世没有发生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多念着了。 下午的时候,孟阶从内阁出来,去了一趟昭狱。行刑就在明日,他和夏冕师生一场,还是要见上一面的。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入了冬,天气就没有好过几日。天总是阴沉沉的,孟阶从撵轿里出来,就有雪花飘了下来。 “不必了。”董蠡在后面撑起青油伞,却见孟阶和他挥了挥手。 昭狱是关押朝廷重臣的地方,却不比刑部大牢好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牢房是不开窗户的,阴暗潮湿,有一股濒临死亡的味道。 只要是进了昭狱的官员,就几乎没有活着出去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尽是斑驳的血迹,像是腐蚀的铁锈。 夏冕只穿了一件囚服,闭着眼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旁边点了一盏煤油小灯,只有豆粒大的火焰,光线昏暗。 “老师。”孟阶轻轻的喊了一声。 夏冕听到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孟阶身上穿了一件绯色的孔雀补子服,微微扯了扯嘴角,开口道,“看来谢光很是厚待于你,这么快就穿上了三品的公服。” 孟阶点了点头,声音淡淡,“是礼部侍郎。” “入了阁吧?”夏冕又道。 “入了,东阁大学士。” 夏冕看上去很是欣慰,“我教的学生里面,你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他笑着,眼里竟有了泪花,“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孟阶静默了一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从狱牢的缝隙里递进去,“这里面有个蚺蛇胆,老师明日赴刑前用一副吧。” 蚺蛇胆对止痛有良效。 夏冕却拒绝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老师好,但这个我真不能吃。不过一百廷杖,沈詹事都不怕,我又有何惧!”他说的正气凛然,孟阶眉心一动。 “子升。”夏冕笑了笑,问道,“老师提拔你,也是有私心的,你可曾介意过?” 要说没有介意那一定是骗人的,是人都厌恶自己成为别人手下的一枚棋子。孟阶没有说话,夏冕便道,“你既选了这条路,便就一定会有人拿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不要说朋友、学生,有时就是连家人也是要算计上的。熙之学问上是和你不相上下,但论起谋略,他连你的一半都不及。老师选你,也是迫不得已。” 夏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要想谢光现在就完全信你,那是不能的。你还年轻,一步一步的来。明日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要掺和进来。老师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昏暗的牢狱里一时沉寂了下来,还能听到老鼠洞里传来的吱吱的声音。孟阶背着手,低声说,“皇上的病是越来越不好了,只怕是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