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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仁身边的鱼篓还是空的,老头儿正披了个蓑衣帽子,还在出神的望着太液池的湖面。虞璁看了眼在给自己撑伞的鹤奴,吩咐其他宫人也不必淋雨,都撑着伞别淋着了。他凑近看了眼两人的鱼篓,忽然开口问道:“王大人在想什么呢?”肯定又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类的遐思。王守仁半晌没说话,只慢慢的从记忆中抽离,才复开口如实道:“想我爹我爷爷了。”春雨下得淅淅沥沥,遥远的湖面上泛起了云雾,像是模糊了光影一般。湖水特有的清润气味和柳枝的草木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心里很宁静。虞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安静了下来,听他继续说。“我爹那年考了状元之后,便盼着我也求取功名,好一起光宗门楣。”“从前他叱责我不务正业,我便中了举人,二十二岁时去考了进士,连着两次都没有中过。”皇帝愣了下,心想王大人文采不差,这考不中,有部分都得怪他有个状元的爹吧。杨廷和也好,王华也好,这当爹的如果混的太好,儿子哪怕文藻华丽,那都容易被考官避讳,让他们无法高中状元,或者直接落第。明朝官场里忌讳太多,连杨首辅的儿子杨慎当年也被诟病,很多人私下议论他高中是因为李东阳漏题。——就杨慎这样的聪明人物,哪里需要靠作弊来博取功名!“李东阳当时还笑着跟我说,这次不中,下次也一定会中,不如做个状元赋看看。”王守仁一回忆年轻的时候,眼睛里也渐渐地泛起光芒来:“后来我还没有入朝为官的时候,见父亲天天上朝,就写了篇,望他带给皇上。”虞璁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那论策可还在?”“什么论策,”王守仁苦笑道:“那时候年轻气盛,写的都是些老掉牙的论调。”“我父亲却没有讥笑,而是认真看过之后,再跟我讲哪里不对。”他回忆着慢慢道:“父亲说:“想要建功立业,要有政治智慧,也要有政治平台。”这不考取功名就想为国家效力,是不可通的。虞璁静静地听老人讲了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也想我的家人了。”“是啊。可如今已再也见不到他了。”王守仁垂眸道:“若慈父再等几年,如今见我复出入宫廷,恐怕也会含笑欣慰吧。”“如今,我也老眼昏花了。”毕竟岁月,无可回首。正在感慨伤怀之际,王大人的鱼竿忽然猛地沉了下来。这一回王守仁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往回拽:“鱼!终于有鱼上钩了!”黄公公忙凑过去帮忙,一边拽线一边感慨道:“好沉啊!老奴看是条大鱼!”“嚯!可盼着了!”虞璁笑道:“王大人可要请我喝一杯啊!”“自然自然!”等好几人连拽带捞的把那东西弄上来,竟齐齐傻了眼。这钓上来的,竟然是只瞪着绿豆眼儿的王八。王守仁哭笑不得的看着那王八,半晌没说出话来。难怪会这么沉啊。皇上送别王大人之后,吩咐那大鱼缸就放进乾清宫的议事殿里,勤换水还栽培点荷花啥的,就当是生态加湿器了。小豹子似乎闻见了味儿,直接从皇上的膝上跳了下去,凑到大缸边转悠来转悠去,还试图用软软的爪子挠破这半人高的瓷缸。虞璁回味着王大人之前说的种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亡者不可追,可是老眼昏花的问题,还是能解决的。不光王大人年纪大了,那些个内阁和六部里的老臣,恐怕眼神也不太好使。再一个,如果能把眼镜和望远镜都炮制出来,将来行军时多带些军用镜筒,恐怕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一想到这里,虞璁又吩咐鹤奴推掉傍晚的见面,再把赵璜叫过来。这头赵尚书算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皇上再给他提供些闻所未闻的想法。这公交车知声堂和云禄集,如今在自己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兵部那边的图纸也已经改了多版,越来越能够适应作战的需求。赵尚书一去乾清殿,见着小豹子时吓一跳,差点踩着这黑乎乎的小毛团。“赵尚书啊。”虞璁这头正喝着茶,慢悠悠道:“你知道怎么做玻璃么?”赵璜愣了下,心想皇上该不会要玩物丧志了吧。-2-这中外的玻璃制备,都起源的很早。中国早在商周时就有了类似的制品,据说出土的战国文物上,有的铜兽眼睛上还镶着玻璃珠子。只是这门工艺被拉去纯粹作装饰之用,而且在后期还越走越歪了。由于玻璃这种东西,本身是化学反应以后的产物,许多道士便视其为珠玉,开始有‘食金饮玉、可以长生’这样的说法。赵尚书听到皇上开始关心这些花架子的东西,其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虞璁明显注意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赵大人都蔫了,慢慢开口道:“这玻璃,又可以说琉璃,倘若放在钗环上也只能当个摆设。”“可如果另寻用途,便大有不同。”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不成?自从之前种种举措都大获成功之后,赵璜打心底佩服又崇敬皇上,基本上他说啥自己就会拼命干啥。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皇上,前朝有个瓘玉局,是为元朝的那些达官贵人烧制琉璃用的。”“那就肯定有留存的资料,你这样,”虞璁想了想道:“你先去这中宫西边的道院里,问问邵道师和陶道师,他们平日炼丹问药的时候,恐怕也炼出过玻璃。”“这些自然都好说,”赵璜应了一声道:“只是玻璃形色繁多,不知道陛下想要哪一种?”“无色的。”虞璁意识到古代和现代的概念有很多差别,抬手比划道:“要那种——又宽又长、质地坚硬不易碎、能透光又质地干净的。”“若是能够做出来,朕定重重有赏。”赵璜一一记下,点了点头,忙不迭去了。这头虞璁在小本本上把有关眼镜和望远镜的设想都记清晰了,一抬头瞥见鹤奴又走了进来。“皇上,杨首辅想见您。”“快放他进来。”杨首辅有什么事来找自己?难道是科举改革即将推行,又觉得哪里需要改改么?没过多久,杨一清缓缓走进来,虞璁一见他精神矍铄,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心里又松了口气。“陛下。”杨一清行礼之后,开口道:“臣并非是爱闲话之人,但近日陕西有友人写信过来,不知陛下可有空听一听?”陕西那边?虞璁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