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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做,大业未成,你就想着去死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姓薛的骨头虽贱,但还真不是逮着什么人都会跪——”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柳从之,我跪你,是因为我敬你,我敬你,是因为你能平定天下成就盛世。这世上想做皇帝的人不知有多少,你死了也定然有人会接上,但我救你,是因为我信你不是为了当皇帝而当皇帝。薛寅无雄途大志,一辈子只愿在穷乡僻壤了此残生,也没什么文才武功,比不得你,但我自忖我看人不会错。柳从之,你告诉我,我看错人了么?”薛寅一口气说了这一长串,算是一舒心怀。以往他与柳从之地位悬殊,应付这个肚子里不知有多少盘算的皇帝总是满口托词地周旋,一句话转了数转才说出来,当然就失了其本意。如今柳从之虎落平阳,薛寅才终于能把那些谨小慎微都抛在一边,喊一声“姓柳的”,胸中实在畅快。柳从之听后良久不言。薛寅看他,只见此人满面含笑地凝视自己,这人虽面白如纸满脸污垢血迹,根本没个人样,但笑容之真挚,着实是一笑如昙花开,漂亮得很,登时将小薛王爷看得有些眼直。柳从之顿了顿,微笑道:“多谢赏识,实在……受宠若惊。”他的声音着实太过柔和,薛寅听得心头一跳,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这么一转头,却看见了正在煎熬的月国人。此人神智已昏沉,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了薛寅的视线,登时投来求救的目光,并且拼命点头。这是撑不下去打算说了。薛寅看了柳从之一眼,柳从之微微点头,于是薛寅走过去,把堵住这人嘴巴的东西抽出来,不想这人嘴巴刚得了空骤然一口猛地向薛寅咬来,薛寅猛地缩手躲过,看着这人,皱起了眉。月国人一咬不中,却不再动作,只盯着柳从之道:“你想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柳从之道:“是。”月国人“呸”地吐出一口口水,他满面血红,看着像鬼一样,“好,我告诉你,我想通了,反正这事已经失败,我回去也是一死。然后你就给我一个痛快?”柳从之微笑,“好的。”月国武士哧哧喘气,“来,我告诉你……上面要找的人是,一个小孩……”☆、第56章两个小孩一个小孩。小孩这种东西,满大街遍地都是,如果要特意在宣京找这么一个小孩,至少也得知道这孩子名姓、年纪、性别吧,否则根本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惜一问到这些,这月国武士就哑口了,再三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及原因,却是此事机密,他们这一行人里也不过领头之人知晓内情,而很不幸,这个月国武士不是领头的人。月国为此事如此大费周章,所找的这个孩子却不知是什么来历,于局势又会有何影响。薛寅听后却皱起了眉,他蓦地想起了方亭。小孩来历不明,命贱如野草,本是个冻死街头也无人问津的小叫花,可就是这么个小孩儿,却在他眼皮子底下、皇宫大内之中,硬生生地失踪了。此事难道同月国有关?与此同时,北化附近。白夜在赶马车。这几日来他只做了两件事,赶路和杀人。或者说,他只专注地做了一件事,赶路,至于杀人,只是因为如果有人挡了他的路,他就会杀。白夜出手杀人从来不动武,这人身上不知带了多少毒物,往往杀人于无形,一出手往往死伤者众。他杀人时一声不吭毫不在意,每天挥鞭赶马车时也是一声不吭沉默专注。白夜常年戴斗笠,眼睛永远隐于阴影中,只露出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形状姣好,然而肤色苍白。方亭在白夜摘下斗笠时看过他的脸,这个杀神有一张很清秀的面孔,这人还是少年,却又丁点不像少年。白夜做事极专注,赶起路来几乎不知疲倦,方亭在马车内可避风挡雨,他是赶车的人,却也对一路风雨,甚至漫天雪花都毫不在意,他这么风雨无阻地一路前行,两人很快已在北化附近。方亭坐在马车中,看一眼窗外,只看见了漫天霜白,以及遍眼空旷。这一路走来,越走越是荒僻,方亭也越来越沉默。方亭年纪小,但活得不易,所以他懂得一点,做人要识趣。白夜是他惹不起的人,他更不想触怒这人,所以他现在分外乖巧,白夜说东他不往西,也不想着逃跑,十分地安分守己。又是赶了一天的路,到得北化附近,天色暗了,白夜在僻静处把马车停下,窜入车厢内,摘下斗笠,把身上带的干粮扔给方亭,“吃。”方亭接过,白夜赶路但求速度,这些天两人大多都是以干粮果腹。干粮是又冷又硬的饼子,有时咬一口都能让人把牙咯了,着实是有些难以下咽,但方亭才不管这么多。他是挨过饿的人,知道这世上最惨的滋味莫过于受饿,这干粮再难以下咽也是好东西,他确实是饿了,吃得几乎津津有味,像一只见了食走不动道狼吞虎咽的小狼。白夜看着,轻嗤一声,“你倒好养活。”他也吃干粮,但显然他自己都觉得这干粮不太能入口,所以他吃得很慢,拿在手里偶尔才咬一口,慢吞吞地和水咽下去。马车狭小,坐一个方亭还好——他这小身板着实不占地方,但进了白夜,就显拥挤了。方亭三两下啃完自己的饼子,打个饱嗝,安安静静地看着白夜。他离白夜远远的,显然一点不想冒犯,神情警惕而谨慎,却又隐隐带了一丝惧意。小孩早慧,没有寻常孩童的聒噪天真,也擅隐藏情绪,然而到底年幼,有些事藏也藏不住,一眼自明。白夜看在眼中,忽然一笑,“你怕我?”他平时神情冰冷,总板着一张脸,此时这么笑起来,倒是把方亭骇了一跳。他不答话,但他的神情已说明了他的态度,白夜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接着把手里勉强啃了一半的饼扔了,背靠马车壁,闭目养神。夜幕降临,有白夜在身边,方亭却不怎么敢睡,只得悄悄掀开车窗帘往外看,寒风呼啸,天边隐约可见一弯月牙,马车外只得几颗光秃秃的只见枝不见叶的树,许是前两日下了雨,有的树枝看着晶莹剔透,却是凝了一层冰晶。他出神地看着这荒凉而又漂亮的景致,忽然想起了薛寅。这里是北化,那个人的故乡。方亭想到这里,偷偷瞥一眼白夜,见对方没反应,从手里拿出薛寅赠他的小陶笛,轻轻吹了起来——自然,他还是只会吹那一首曲子。这陶笛是薛寅送给他的,他很喜欢,即使现在都不离身地携带,吹着吹着,心中又有一丝凄凉,他也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不知今后能不能再见到薛寅。小孩心里有事,一支曲子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