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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中,脸色微变。“此物……”他顿了一顿,淡淡道:“让人十分怀念。”顾均道:“此为前朝遗物,由来已久,其中亦有典故。在下亦曾听闻,袁府收藏有另外一支笔。今日特将此物送予袁大人,愿大人能够笑纳。”这支笔已有年头,其上刻有两个字,“大义”。这还是前朝,老皇帝在的年头,曾经赏赐给霍方的。笔上二字铭文乃是老皇帝御口钦定。这支笔做工精美,材质难寻,乃是由匠人送呈皇廷的贡品,那时老皇帝还没太糊涂,也曾一度宠信霍方,赠了这一支笔给霍方。袁氏老爷子昔年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也曾有幸得赠一支笔,笔上刻字“君子”。文人清流最重声名,老皇帝昔年的赏赐虽非金银财宝,却胜过金银财宝无数倍,一时传为佳话。如今前朝风流云散,霍方一死以全忠名,此笔仍在,却是入了顾均手中。袁承海注视这支笔半晌,叹了口气:“你有话直说,有何事相托?”顾均垂眉敛目,恳切道:“霍老昔年恐怕也未想到,这‘大义’二字恰是他一生写照。霍老一生无愧于家国……袁大人,下官此来,只为求袁大人多家援手,救霍氏遗孤一命。”霍方一去,霍氏一门人走茶凉,人丁衰败,最后竟是只剩一介孤女,由顾氏一门代为照料。可如今冯印掌权,风波一起,顾氏自顾不暇,顾均自己也是诸多麻烦。冯印有心整治薛朝旧臣,霍方虽死,霍氏一门却是首当其冲,顾均实在无奈,眼看着这最后的孤女都要保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寻袁承海,求袁承海出面,保住霍氏这最后的遗孤。顾均说罢,袁承海沉默良久,答道:“此事我会尽力。”顾均听得此言,稍微失望,然而袁承海说话从不说满,能有此言已是难得,故而肃容道:“多谢袁大人。”“不必。”袁承海摇头,看着那支刻有“大义”二字的笔,一时失笑。他十分清楚袁家收藏的另一支刻有“君子”二字的笔的下落,只因那是他自年幼时就时时被提起的,他幼时练字,父亲时时在他耳边说袁氏得圣上亲赐这支笔是如何尊荣,故而他定要发奋读书,绝不能给袁氏抹黑云云。可袁承海恨极了练字,一天四个时辰不间断地练,并且坐姿必须端正,稍有马虎就是板子伺候,不到手臂酸涨浑身疼痛不罢休。离经叛道如他,对袁家珍藏的“君子”之笔可谓是深恶痛绝,可如今看见这支“大义”,已是唏嘘无言。他身上虽占满商人铜臭,但到底出身书香世家,这书香二字刻在了骨子里,实难抛却。“这笔我收下了。”他慢吞吞道,“多谢顾大人,送客。”可决定帮是一回事,帮不帮得了又是一回事,尤其在冯印对他一丁点不信任的情况下。袁承海缓步行往书房,有小厮报道:“夫人抱病。”袁承海点头表示知道,继续前行,路过花园,却见莫逆坐在亭中,饮一壶温酒,见他路过,遥遥抬起酒杯,笑道:“袁大人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袁大人有没有烦心事暂且不论,至少袁大人现在还有得吃有得喝小日子过得滋润,薛寅是有烦心事的。他烦心的事很简单,怎么逃出城。说得具体一点,怎么在城门紧锁,戒备森严,草木皆兵的时候找到落脚地点,然后逃出城。没错,在逃出城前,他们得首先寻找到临时落脚的地点,原先栖身的地方被查,柳从之倒也不是没准备其它地方,但是一个地方能被查,另外几个地方没准也不见得安全,稳妥起见,还是不要拿小命儿冒险了。于是,大过年的,满城霜雪,薛寅和柳从之还在城北陋巷里窝着喝西北风。须知就算冯印搜查得再严,也改不了宣京城里总有无家可归之人的现状,这类叫花子和流民就如野草,清了一茬还有一茬,跑得还贼快,纵使是官兵也对此无力,也无力一路加派人手搜寻,故而只是把住了出城要道和几条主要的街道,清查可疑之人。宣京城北的小巷十分复杂,可谓九曲十八弯,柳从之又是第一等熟悉路的人,故而两人走了这么一路,最后变成了寒风中窝在阴森巷角的两名狼狈不堪的乞丐。冷风入刀,缓缓刮过薛寅面颊。薛寅一张脸被吹得发木,面无表情地看着柳从之,眼皮都懒得抬,眼神寂静如死:“我们怎么走?”柳从之眨一眨眼,低咳了一声。☆、第47章烈酒严霜问:究竟要怎么跑才能跑出城?答:月黑风高,午夜三更时,山人自有妙计。薛寅抬头看天。现在风倒是很大,吹得他一张脸皮生疼,但天还没黑……薛寅泄气地垂头,他算是明白了,只要和这姓柳的混一起一日,他就决计没有好日子过。今次也一样,如果不是这姓柳的,也不会有什么全城封锁戒严这等麻烦事,如果不是柳从之在身旁,就算全城戒严了,他也不是没法子脱身,可如今柳从之在,原本他能用的法子也是不能用了,薛寅手中可依仗之物本就寥寥,有些手段不宜在柳从之面前用,于是他只得等柳从之支招,等柳从之支招的后果就是,他们在这小巷里吹冷风。薛寅蜷着身子,慢吞吞打个呵欠,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尖。寒风刺骨雪花飘飞,他却觉得困倦,然而在这等天气里睡过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暂不论那些还在兢兢业业搜城的搜城兵,单单在这天气里睡过去,恐怕就难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北化的冬天比这还冷,每年都有人冻死街头,无家可归之人在风雪中实在困得撑不住了,迷茫睡去,等天亮,已成一具冻尸,再无生机。薛寅还不想死,于是他不能睡,然而冷风凄凉寒意刮骨,若不能睡,这漫长时间就可堪煎熬了。薛寅浑身瑟瑟发抖,他头上戴了一顶绒帽,这时尽量把帽子往下拉,遮住耳朵,两手抱膝,下巴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团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打量着柳从之。柳从之身有伤病,按理说情况只能比薛寅更糟糕,但柳从之又岂是能用常理揣度的人?薛寅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尚不满足,柳从之却是倚墙而坐,姿态随意,若非他鬓角凝的霜,看见他那样子,谁又能看得出这人恐怕已被冻得半死了?柳从之此人,实在让人看不明白。薛寅揉揉眼睛,哑声问:“你不冷么?”如此境地,他身边就这么一个活人,若是再不说两句话,他恐怕也受不了了。柳从之低低一笑,“你觉得呢?”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间却秋毫无犯,柳从之话音刚落,忽然伸出手,搭在了薛寅手上。薛寅被冻得一个激灵,柳从之见他反应,目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