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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目光也落在那嫁衣上,听到柳从之此言,眼中流露出丁点讽刺之色,淡淡道:“袁爷确实用心良苦,只可惜不是为我。”柳从之回头,“此话何解?”海日看他一眼,“难道袁大人不是为了取信陛下您?”她神色淡淡,稍显昏暗的烛光勾勒出她的五官轮廓。这着实是个容颜秀美的女子,但要说倾国绝色,也不尽然。海日并非柔媚入骨的女子,也并非妖艳动人,若要形容她的气质,一者是清,二者是媚,清,但不故作高傲,媚,但不流于俗媚,二者糅合在一起,却成绮丽艳骨。柳从之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信越之真心待你。”他这么清清淡淡的一句话,海日却忽然一顿,一滴泪珠自眼角滚落。这女子哭得无声无息,眨了眨泪眼,神情仍是淡淡的,声音平静,“那殿下是想我嫁?”她忽然改称殿下,柳从之微微一叹,“你这些年来栖身青楼,暗中助我良多,如今诸事抵定,想去想留,都随你的意,我绝不会亏待你。越之一番心意,你应也好,不应也好,都看你自己,只愿你想明白,不要亏待自己。”他这话说得诚恳,海日听罢,却似哭似笑地一闭眼,低声道:“殿下,两年前,袁爷曾问我,何故自甘下贱,栖身青楼,为人谋事?”柳从之安静地看着她,歉然摇头:“我虽于你有恩,当年却也不该放任你如此,然而柳从之当年除了野心抱负,心头再也容不下他物,这么些年,着实是委屈了你。”海日低笑:“若无殿下,海日如今不过一具枯骨。海日少年流落异国,饱受战乱侵扰,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得见今朝天下平定,着实是三生有幸。只是……”她直视柳从之,“海日一生只倾慕过两人,殿下是第二个。”她眼中仍有泪光,可谓是眸光盈盈,美人如玉,这么一看,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情,柳从之却只微笑:“那我只能说声抱歉。”海日微微一叹,自嘲道:“早知殿下铁石心肠,我却仍是多言,实在糊涂。”柳从之道:“你值得更好的。”海日看着他堪称完美的笑容,竟是摇头道:“我确实值得更好的,殿下雄才大略不假,但是无心,无意,无情,恋上殿下这等没有心的人,着实是大为不幸。袁大人纵然风流,也强过殿下从不风流。”她这话说得不太客气,柳从之却欣然点头,“正当如此,宣京上下,仰慕你之人众多,柳从之负心薄情,配不上你。”他称自己负心薄情,海日神情复杂看他一眼,忽道:“若我猜得不错,殿下对女子根本没有兴趣,是么?”她这一问着实来得突然,柳从之一怔之下,却颔首承认:“不错。”他坦然大方,海日神色却越发古怪,低声发问:“那敢问殿下,这一生可曾有过真正心爱之人?哪怕那是个男子?”这次,柳从之顿了一顿。“自是有的。”过了一会儿,他答道,声音很柔,目光也很柔,“我慕他,敬他。”海日一怔。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以惊才绝艳闻名的柳从之说出一个慕字,一个敬字?“那那个人呢?”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柳从之淡淡道,“死于非命。”他说完这一句,若有所思,面上有追忆之色,于是又加了一句:“在我眼前。”他摇了摇头,忽地微微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一路走来,我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他的目光仍然极端平静,神情淡然,海日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也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他的神情淡淡的,面上总是带笑,那是被时光打磨得最彻底的一种笑容,千篇一律,圆滑温润。柳从之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捉摸的人,他伤心时笑,高兴时笑,不快时笑,愤怒时笑,于是没人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他的喜怒哀乐,无论是之前屈居为臣,还是如今登临天下,他都离人很远,难以掌控,不可捉摸。他是活得最得意的那种人,也是活得最累的那种人。海日微微一叹,“陛下。”她坐在琴前,郑重地开了口,“海日不日将嫁作人妇,但海日始终听从陛下调遣,出生入死,绝无二话。”她垂头拨弄琴弦,“相识数载,今是别期,容海日奏一曲送予陛下。祝陛下……”她顿了一顿,微微一笑,泪眼朦胧,“有朝一日,能找到真正知心之人……陛下如今登临大宝,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人在高处,未免孤寒……只愿有人能解陛下所思所想,能解陛下之……铁石心肠。”柳从之微微一笑:“承海日吉言,祝你今后一切安好。”琴音奏响,曲调婉转凄恻,却是别曲。柳从之含笑听着,来时一曲,去时一曲,韵味都是十足,海日乃是宣平花魁,歌舞技艺冠绝宣京,如此女子,也是说书人口中的一段传奇,离情别绪,爱慕纠葛,最终都尽付一杯酒,一支曲,仅此而已。一曲奏闭,他再不停留,起身离开。夜色深重,楚楚阁内灯火通明,楚楚阁外一片寂静。柳从之缓步离开,忽然听到了歌声。是路边一名形容落魄的乞丐,以筷子敲碗打节拍,口中念念有词地唱:“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乞丐唱腔平平,唱完一段,惫懒地打个呵欠,歪在地上,忽然一抬眼,热络道:“这位爷是有意施舍?”柳从之随手扔下一点碎银,笑道:“我听此曲颇有禅意,教人耳目一新。”乞丐随口应付道:“随便唱唱罢了,谢谢这位爷打赏。”他将银子收好,躺回地上睡觉。柳从之挑眉看他一眼,转头离开。☆、花间常客“倦眼常扫风尘,笑看人间峥嵘。风云变幻卷京华,山河变色狼烟起。说金戈铁马风云动,也说英雄!才名盖世时无双,沙场点兵战如神!说英雄,绝世英雄,说英雄,英雄何处?”“人生百年过眼如一瞬,谁人当得青史万古名!千载史书歌风华,风华背后常泣血。自古英雄出乱世,只因乱世多磨砺!戮剑只从磨砺出,谁人识得阶前身后血!说英雄,叹英雄,千古风华,尽负谈笑……”窗外遥遥传来歌声,薛寅坐在床沿,背靠床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他身旁的黄莺早在外面歌声响起的时候就停了弹奏,安安静静打量薛寅的神情,见他虽还是提不起精神,但似乎没有面露不快之色,便也未前去关窗,起身给薛寅斟了一杯酒。外面歌声渐散,薛寅闭着眼问:“外面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