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奁?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李旦说:“给你预备的。” 他没有笑,但每一个字都透出满足的笑意。 裴英娘低头细看铜镜,镜面是打磨光滑的水晶,能清晰照出人影,背面镶嵌鸦忽、珍珠、玛瑙、珊瑚,多半是西域那边贩运过来的。 红绿鸦忽不必说,光是一面水晶,便价值连城。 看在铜镜的面子上,原谅他的孟浪吧。 她笑着收起铜镜,指一指妆奁,玉背梳、象牙梳、犀角梳、牡丹梳篦凌乱堆放在鎏金蕃莲妆盒里,“收拾好了,我要带走。” 今天带走,明年不是还要带回来吗? 李旦笑笑不说话,随意整理好妆奁,扬声叫使女送茶。 “我没哄你。”使女进房的时候,他已经挪到书案旁,翻出一本书卷,笑着道,“经书在这儿。” 裴英娘暗暗剜他一眼,接过书卷。 字迹遒丽端劲,力透纸背,确实像褚遂良的亲笔。 “我带回去细细看。”她吃过茶,合起书卷,这回真要走了。 李旦命下人套车,送她回醴泉坊。 坐在卷棚车里,听着车窗外的嘈杂人声,回想刚才李旦把她压在书案上亲吻时颤动的浓睫……裴英娘忽然意识到,他没把玉钗还给她! 当着半夏的面,她不好意思找他讨要钗子,只能抱着经书自我安慰,一枝钗子换一本褚遂良真迹,她不亏。 冬至前后,朝廷照例放假三日。 文武百官不能得闲,因为冬至后有万国来朝的大朝会,还要举行南郊圜丘祭天仪式,各种冗杂事务堆在一块,朝中上上下下尽皆苦不堪言。 礼部尤其忙碌。 被裴英娘想方设法塞去礼部的武攸暨忙得晕头转向,迎娶郑六娘那天,魂不守舍,抓耳挠腮,差点因为想不出催妆诗而被公主府的仆妇按住毒打一顿。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郑六娘的出阁大礼和王洵迎娶崔家妇的日子定在同一天。 婚礼在黄昏时开始,裴英娘作为武家人,要待在武家帮忙迎接新妇,可王浮和王洵也给她送了帖子,张氏邀她一同前去,她不想让张氏失望。 最后她只好两边都给面子,先在王家吃了顿酒,等新妇崔氏进门,立刻快马加鞭,匆匆赶回武家,正好看到郑六娘走下婚车。 她和武家女眷一起,踩着郑六娘的脚印进内院。 青庐观礼毕,李旦送裴英娘回醴泉坊。 夜空沉寂,没有月亮照明,连星子也藏在云层背后,伸手不见五指。 有蔡净尘和扈从保护,她觉得不必麻烦李旦,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没敢吭声。 她早忘了那晚的事,李旦不可能忘。 两人在浓稠的夜色中并辔而行。 左右的扈从手执火把,朦胧的光晕照亮一小块地方。 沿路经过的里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坊门外的长街则黑魆魆的,鸦雀无声。 腰挎长刀,沿街巡逻的金吾卫时不时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杨知恩出示的犯夜牌子,沉默退下。 北风呼啸,裴英娘拢紧斗篷,和李旦说起弟弟裴小郎。 今天在王家,张氏带着裴小郎赴宴。 裴小郎是裴拾遗过继的嗣子。 裴十郎和裴十二娘已经被强行送回老宅,据说裴十郎整日呼朋引伴,饮酒作乐,闹着要仗剑江湖,去做一名游侠。 裴十二娘不甘心嫁给普通富贵人家,郊外春游时,打扮得粉光脂艳的,认识了当地望族家的郎君——奈何那郎君使君已有妇。 裴家不可能送女儿与人为妾,坚决不同意婚事,火速给她定下一户人家,虽则比不上当地望族的家世,出身低微了点,但他父兄的官职不低。 对方的父兄在官场沉浮多年,因为出身寒微,始终不能施展抱负,迫切需要借助和世家联姻抬高身份,以便将来结识更多权贵。 裴家传出择婿的意思,那家欣喜若狂,哗啦啦把十几个郎君送到裴家,任裴家挑选。 裴家挑了当中相貌最英俊、脾性温和的那个,两家很快交换婚书。 裴十二娘把那家的彩礼摔了个稀巴烂,不吃不喝,非望族郎君不嫁。 她抬出早亡的父母来,哭诉族人苛待孤女,想卖女求荣,利用她攀权附贵。 裴家族人怕闹出事来连累其他小娘子的名声,加上裴拾遗去信再三警告不能纵容裴十二娘,权衡之后,另挑了一个远支庶女嫁给那家郎君。 最后裴十二娘也算求仁得仁,被裴家除名,嫁给情郎,成为他众多姬妾中的一名。 裴十郎和狐朋狗友游历归来,花光了积蓄,借不到盘缠,天天去望族家找裴十二娘要钱。 不仅连吃带拿的,还在外面以望族家的姻亲自居。 当家主妇严厉训斥裴十二娘,威胁说如果裴十郎再敢胡说八道,败坏家里的名声,就把她卖给过路行商做妾。 商人南来北往,每一处繁华市镇几乎都有相好,给商人做妾,年轻貌美时还好说,等到年老色衰,大多会被无情抛弃,沦为娼妓。 而且在裴十二娘眼里,商人的身份何等鄙贱,她自矜世家女身份,怎么甘心伺候商人?! 张氏冷笑着说:“她的情郎风流成性,新鲜了没几个月,转而和另一个年轻小娘子勾勾搭搭,她如今闹着要和离……一个妾室,也敢动不动说和离?裴家早把她除名了,不会管她,随她闹去罢。” 裴英娘回想一下,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裴十郎和裴十二娘的长相。 裴小郎还没取大名,张氏求裴英娘帮忙给他想一个名字。 虽说裴小娘名分上不是裴英娘的弟弟,但是张氏每天耳提面命,小郎早就知道她,看到她的时候,怯怯地喊了一句“jiejie”。 jiejie真好看,笑眉笑眼,温柔可亲。婚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鼓噪声震耳欲聋,他有些害怕,拉着裴英娘的衣袖,紧紧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裴英娘喜欢腼腆的小郎君,搂着小郎稀罕了好一会儿,问张氏,“拾遗怎么不给小郎取名?” 张氏撇撇嘴,“小郎是我养大的,我做主。” 把小郎教给丈夫教养,谁知会不会再养出一个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