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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底在原州叶城靠岸下船后,她说“接下来有许多事,我得靠你了”。 那时贺渊道,“好,给你靠就是”。 此刻她都还能想起,他当时低声缱绻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惊慌又茫然地抿唇撇开了脸,赭红颊边的浅浅梨涡若隐若现。 回忆中的画面再度扰乱了赵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她脱口又道:“而且那是两回事!” 贺渊笑出声:“赵大春,你还好意思说我傻?既不记得,那你怎么知道是两回事?” “早跟你说过没有赵大春这人了!你给我走开,不想跟你说话了。”赵荞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只得加快步伐。 贺渊见她犯倔,也不再逼着非要她说,只是紧紧跟着,打定主意今日不能离她太远,以便真有什么状况时可随时为她补漏。 ***** 说来昭宁帝这一国之君也是个劳碌命,趁着步行前往筵席的这点间隙,也得见缝插针谈几句朝务要事。 她行在人群最前,左右分别是帝君苏放与协理国政的信王赵澈。 “松原的事,可有对策了?”昭宁帝看看左右的两人。 信王赵澈无奈呼出一口长长浊气:“早说过了,小小松原郡,只要朝廷真下了决心要打,绝没有朝中某些人原先想象的那样难。松原最棘手之处只在于朝廷接管后。” 虽朝廷已任命政绩卓著的原京兆府尹陶鹤林为新的松原郡守,沐霁昀也整军接管了原北境戍边军在边境上的防区及残部人马,但眼下松原的境况不容乐观。 只是消息被压着,京中许多人不清楚具体乱成什么样而已。 大战虽定,沐霁昀全面接管松原军政事务也已有近两月,可松原四城九县之内尚有邱黄两家的“漏网之鱼”,分率多股规模不大的顽抗势力,仗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流窜滋扰官军。 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虽郡府早已将邱黄两家多年来的累累恶行张榜公示,依律对两家涉事者该斩的斩、该判的判,可松原人对邱黄两家的信任依然大于镐京朝廷,不但为那些小股顽抗势力提供遮掩与协助,还有源源不断加入其中的迹象。 一个民生秩序混乱的松原郡,每个看似寻常的百姓都有可能突然对官员、官军举起刀枪的松原郡,怎能不叫昭宁帝头疼。 毕竟是自家国土与国民,她再怎么的,也不能丧心病狂到下令“屠城清洗”吧? 想到松原的棘手现状,昭宁帝身为一国之君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小声骂脏话了:“这松原人到底在想什么?去他先人的棺……嗯?!” 旁侧的帝君苏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笑眼余光往身后示意。 “陛下慎言。为君者言行皆是天下表率,即便今日无史官在侧记录,陛下也该按自行约束言行举止。” 跟在后头半步远的绣衣御史徐静书小声纠正完后,见昭宁帝抬起了手臂,倏地就往赵澈身后躲去。 赵澈回头对自家妻子安抚笑笑,温声道:“都御史府绣衣御史本就有权纠正二位陛下言行,你是尽忠职守,怕她做什么?” 他家徐御史执法不阿,只是小时遭遇些不好的事,多年后依然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怕挨打。 昭宁帝挥开帝君那只胆大包天的手,自己拍拍胸顺气:“徐静书,郑重其事最后告知你一次,没有哪个皇帝陛下会亲自动手殴打朝臣!” 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吗?要打人有的是帮手好不好!瞧不起谁呢。 “哦哦,是,”徐静书清了清嗓子,尴尬笑,“你们继续,继续。哦,对了,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昭宁帝没好气地笑哼一声:“讲。” “眼下要解决松原困境,说到底还是得先明白松原人在想什么,”徐静书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之前阿荞与贺大人亲自到过松原,之后贺大人又在松原待了将近三个月,与当地人的接触总能比京中的人多,或许可以先听听他俩在松原的所见所闻,或许能从中寻出好对策。” 这倒也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建议,只是昭宁帝与赵澈当局者迷,加上要平日里要cao心的又不止松原这一桩,所以最简单的事反而最容易想不起而已。 昭宁帝如梦初醒:“也对。待会儿宴后让贺渊与阿荞单独来见。哦,到时阿澈别在场,自个儿玩去。你今日对着贺渊那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像话。” 赵澈还没来得及吭声,墙头草苏放又来了:“就是,欺负人年纪小,又碍着他是阿荞的兄长,不好意思驳他脸面。真的很不像话。” 赵澈再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送给他一对鄙视的白眼:“墙头草,待会儿马球场上见。今日不将你打得哭着回寝殿,我都不配姓赵!” ***** 按事先安排,宴后在离承露殿不远的马球场安排了马球玩乐。 帝君苏放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国政上的事能不管就不管的,再加上宴前赵澈撂下狠话,他自是到了马球场就拖赵澈去换马球服了。 昭宁帝对这双私底下凑到一块儿就宛如活宝的师兄弟早已麻木,任他俩去马球场上互相伤害不说,还撺掇徐静书带着赵淙到场边去助阵煽风点火。 而她自己则上了专属的高台锦棚,命人将赵荞与贺渊唤了来。 二人随着内城侍者进了锦棚,规规矩矩向昭宁帝见礼。 昭宁帝招招手:“过来坐。” 侍者拿了两个雕花圆凳放在昭宁帝下手座,又在小桌上摆好消暑茶果。 “想问你俩几句关于松原的事。” 昭宁帝此言一出,做贼心虚的赵荞立刻脊背一凛,两手放在了膝上。 她不担朝职,虽手底下的“归音堂”号称江湖百事通,可毕竟只是在江湖与市井间打转,所以对一些关乎朝局的重大消息掌握得没那么及时。 她此刻并不知千里之外的松原是何情形,还以为昭宁帝指的是在雪中搜寻遇难的戍边军前哨营将士遗体之事,能不心虚么? 岁行舟只告诉过她那些人并不在雪崩原处,但一直没告诉她具体在何处,她疑心是不是沐霁昀那头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怕多说多错,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舌头咬断以免后患。 “难得见你坐姿这般乖巧,”昭宁帝好笑地打量她半晌,“这是天要下红雨啦?” 贺渊接过侍者递来的那盏“山楂茯苓羹”,转手就递给赵荞,缓声解围:“陛下这几年与阿荞单独见得少,或许不太了解她私下的模样。她本就乖巧的。” 他这睁眼说瞎话地胡说八道,赵荞自己听着都脸红。 再是这几年见得少,这也是她的血亲堂姐不是?从小看到大,闭着眼睛都知她是个什么鬼德行。 “真看不懂你俩如今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