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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回来,让我给他做饭。他喝醉了,我有点怕他。我说家里没菜了,他就很生气,把锅子掀了,手臂上就是那次弄的。”宁觉辰低头盯着碗里的馄饨,“他掐着我脖子揍我,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觉得要死了。然后就在桌上胡乱抓了个东西往窗户那边扔,窗玻璃全碎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扔的是酒瓶,砸到人了……我不是故意的。”许曳虽然对宁觉辰以前的生活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猜测,但是听他自己语气淡漠地讲出来,许曳心里突然又惊又悸又酸又痛。他想这种情绪可能不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因为他碰上那只瘸腿小猫的时候只是偶尔喂点东西给它吃,没想过把它带回家,——可是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分明是想把宁觉辰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让他哭了。“还有一次是因为,”宁觉辰眼睛很红,里面全是血丝,表情有些茫然,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因为那天……那个人突然……我不知道……”许曳尽可能温和地轻声打断他:“好了别想了,快吃吧,馄饨要凉了。”他把勺子塞进宁觉辰手里,宁觉辰呆呆的没有拿住,勺子滑进了碗里,许曳用筷子把它挑出来,抽了张纸巾擦干净,然后抓着宁觉辰的手握好:“听话。”宁觉辰抿了一口汤,很郑重地说:“谢谢曳哥。”许曳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别开脸:“哦,那个,你赶紧吃。”宁觉辰没听他的,故意抽着鼻子吃得很慢,他想许曳陪他久一点,更久一点。等他快吃完了,许曳才想起来自己包没拿:“我好像把书包忘在电梯那儿的排椅上了。我回去拿一下,你在这儿等我,我载你回去?”宁觉辰点头,许曳觉得他像个什么眼睛圆溜溜的小动物一样:“都吃完啊,不许剩。”宁觉辰一边点头,一边又往嘴里塞了一整个馄饨。后来许曳没回来,宁觉辰等了好久。因为许曳去楼上的时候,正好碰上陆觉岚缝完针出来。他就这样,把宁觉辰忘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许曳一次又一次重演过这个场景。他总是给宁觉辰一点希望,然后转身又掐灭它;总是让他错觉自己是重要的,然后再让他认清楚陆觉岚才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12祝你新年快乐十二月裹挟着误会和伤痕匆匆碾过,新的一年悄然而至。在天寒地冻的一月里,发生了两件的大事:一件是菁城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第二件是许曳折了一条胳膊。宁觉辰对雪天没什么好印象,他以前在的那个地方这么多年只下过一次雪。那天放学以后他一个人蹲在家门口,很兴奋地拢起地上的积雪,想堆个雪人玩,他连用来做鼻子的胡萝卜都准备好了。他爸回来一脚踢在屁股蹲儿上把他踹进了雪地里:“没看到别人家都在铲雪啊?你还在这儿玩雪,是想绊死老子啊?”宁觉辰一双rou乎乎的小胖手冻得通红,呆呆望着面前的雪堆。刚刚趴下去的时候把滚半天才滚好的雪球压塌了,手里抓着的胡萝卜也断成了两截。那年他九岁。菁城的雪很湿很冷,根本堆不起来,许曳就说过一句话:不能打雪仗的下雪天都是耍流氓。可是宁觉辰好像有点喜欢上菁城的雪了,因为天冷的时候许曳会开玩笑说要拿他捂手,然后厚着脸皮把手往他领子里伸。其实宁觉辰体温低,许曳的手心反倒是暖的,每次许曳一触上来,宁觉辰那一小寸和他相接的皮肤就像过电似的突然热起来,然后只一小会儿整个人就变成一只粉红色的熟虾仁。宁觉辰喜欢许曳这样恶作剧的时候叫“辰辰”的语气,第二个字拖得长一些,很眷恋的样子。他每次都红着脸小声说“别弄我”,可是没有一次真的推开过许曳。理论上高二才开始分文理科,但是十三中的传统是高一下学期就进行所谓的预分班,用校方的话来说就是尽早实施“有方向、有策略、有重点”的个性化培养。于是在这个冬天的尾巴上,一群还在为没机会堆雪人打雪仗而忧愁的少年即将做出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选择。陆觉岚和许曳毫无悬念会选理科,宁觉辰偏科太严重,政史地出神入化,数理化惨不忍睹。他在理科上既没兴趣也没天赋,本来这个选择在他这里应该也是没有悬念的。但是因为许曳,他犹豫了。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礼拜,周日下午宁觉辰正在咬着笔头万分艰难地写物理试卷,手机突然响了,许曳打来的。他说:“辰辰在干嘛呢?”宁觉辰听他声音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我在那个……复习。”这张物理卷子他都折腾了一下午了还没做完,他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跟许曳说。陆觉岚在玩游戏,听到他扯谎的时候淡淡扫了他一眼,宁觉辰的脸倏地红了。许曳压低声音:“你出来一趟,我在医院,就那天吃馄饨那个店。”宁觉辰心里咯噔一下,手上一用力,笔把试卷划破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了陆觉岚的手肘,陆觉岚按错了键:“啧,你要出去?”宁觉辰把钱包塞进外套口袋里:“嗯。”陆觉岚瞥了他一眼:“你俩最近挺热乎的啊。”宁觉辰抿着嘴没有说话。昨天刚下了小雪,地上还凝着一层没化的薄冰。宁觉辰一出门就滑了一下,然后就不敢走太快了。他在白云大厦那个站台等了很久都没有车过来,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到目的地司机要价二十,宁觉辰指了指打表器上的价钱:“叔叔,这不是十五块吗?”那司机很不耐烦地瞪着凶他:“小朋友!下雪天都是这个价钱好吧,不找钱的啊,五入懂不懂啊五入!”宁觉辰只好抽出两张十块纸币递过去,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他前几天看到许曳一直玩的魔方坏了,想周一给他买个新的,这下钱好像不太够了。许曳坐在靠窗的位置吊着一只手吃馄饨,隔着玻璃看到宁觉辰站在马路对面一脸焦虑地等红灯。宁觉辰穿着一件陆觉岚前年穿过的烟灰色旧棉袄,人太薄太窄穿得也少,根本撑不起来,看着一如既往的可怜兮兮。这小孩儿最近简直可以说是长势喜人,噌噌噌跟拔节的竹笋似的。就是光长个子不长rou,人一高就更加显得瘦,许曳每次看他那两根筷子一样的腿都怕他哪天走着走着不小心折了。绿灯一亮宁觉辰就跑到对面,推开店门往里面张望,许曳扬起那只好手招呼他:“这儿!”宁觉辰眼神一闪,站着没动。许曳催他:“干嘛呢,赶紧过来啊!”宁觉辰皱眉盯着他吊在脖子上打着石膏的右手,慢吞吞地蹭过去:“曳哥。”许曳看他眼睛有点红,没心没肺地逗他:“你这是心疼哭了还是吓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