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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当时的想法是,反正自己手里有好几个已经签了合同的工程,万一家电城生意不好,到时候自己替三哥还贷就行了。可现在,柳侠有点怀疑,自己那点钱,真的够赔这一大屋子的冰箱电视洗衣机吗?好像再加上俩工程也不一定够啊!柳侠发了会儿愁,思绪不知道何时开始胡乱飘:还得想法多揽点活儿,要不三哥哩贷款、乖猫哩包租公生活就都实现不了了;易春水说的那个工程不知道咋样了,要不,让肖文忠买点东西,去给那个啥局长送送礼?还有肖姑姑帮忙说的那条路,公路局那个姓李的一看就不是个有诚信的主儿,这种人,有合同都可能耍赖,现在空口白牙的……不行还得请肖家姑姑出面……这个工程要是真签了,不能跟猫儿说实话,知又是山区公路,臭猫又该跟着cao心了,就跟他说是环城路妥了……“幺儿,楞啥咧孩儿?”“啊!”柳侠被肩膀上的大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柳川。柳川看到柳侠的脸,和柳长青一样皱起了眉。柳侠不等他说话,先下手为强地瞪着柳川喊了起来:“呀,三哥,你咋回事?咋这么瘦咧?俺三嫂虐待你了?”柳川哭笑不得地看着柳侠:“孩儿……,唉,你呀!”柳侠得意地对着他笑。柳川下班,也就是快到晚饭时间了,柳川简单给柳侠说了几句店里的事,就让他和柳长青一起回家吃饭。柳侠听柳钰说一会儿还有送电视机的要来,就不肯走,想帮忙卸货。柳川二话不说,抓了他的胳膊就往路边拉。柳侠在三哥的武力面前历来反抗无望,他想求助柳长青,柳长青却呵呵笑着过来准备上车,柳钰也帮着柳川把柳侠往车里推。柳侠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回了家。这个季节,这个点儿,三大队大门口总是热热闹闹,柳侠的车刚进大门,传达室东边的小路上就冲出个溜旱冰的小家伙扑在了引擎盖上。柳侠落了车窗:“喂……”小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声吆喝着说:“哟,小柳叔,又换新车了,真牛逼哦。”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这小子,真欠揍。”柳侠笑着骂了小东西一句。那是付晓乐的儿子,原本在原城上学,因为太淘气,爷爷奶奶管教不住,去年就给送荣泽来了。现在每次回来,柳侠都是尽可能低调,在院子里能不停车就不停车,免得别人说他故意招摇。可现在,车窗都打开了,他也不能装作不认识三米外那两个原来管仓库的老职工,他笑着打招呼:“单师傅,何大姐,吃过饭了?”两个人热情地走过来:“柳儿,听说又揽到大工程了?啧,这车……,多钱啊?”明知道没人信,柳侠还是非常诚恳地解释:“没有的事,都是鸡零狗碎的小活儿,跟咱大队不能比;车是借朋友的,哦,大姐您稍等,我靠边点。”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从对面缓缓驶来,柳侠打转方向,往路边靠了靠。两辆车交错的一刹那,他正好和焦福通的眼神对上。柳侠在心里耸了耸肩,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在路上怎么没开快点或慢点。“知道知道,借朋友的借朋友的。”看着焦福通的车出大门拐上千鹤山路,跟过来的何大姐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咱们自己人咱们心照不宣”的表情。柳侠无奈地笑着跟两个人点点头,左转往家开。他刻意不去看大院里扎堆聊天的人们,但隔着钢铁铸就的车厢,他依然能感觉到射在他身上的五味杂陈的目光。小院里,栎树下,饭菜已经盛好摆在小木桌上了。柳侠一进门,秀梅接过旅行包,顺手就把一个槐花粉条鸡蛋馅儿的大包子塞进了他嘴里。柳侠叼着包子在院子里的水池上洗手。隔着一堵矮墙,付东和欧萍萍也在准备开饭。欧萍萍看了眼停在外面锃光瓦亮的新车,又看看柳侠身上一看就很高档的T恤,感叹到:“柳儿,你现在可真是神仙日子啊!”柳侠嘴里叼着包子没法说话,呜呜噜噜地又皱眉又摇头。秀梅替他翻译:“妹子,您可不能光看见贼吃rou看不见贼挨打哦,俺幺儿是比别人多挣了俩钱,可您看俺幺儿叫使成啥了,又黑又瘦,跟非洲人样。”不要说欧萍萍和付东,连柳长青都被秀梅的比喻给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付东知道秀梅是担心有人嫉妒柳侠挣得多,再生出什么事端,笑着说:“没事嫂子,柳儿现在是总局的人,别说他开个奔驰,他就是开辆劳斯莱斯回来,我们除了流口水也做不了其他。柳伯伯您说是吧?”柳长青微笑着说:“小侠挣哩都是清白钱,是没啥好怕哩,不过这车,真是借别人哩,小侠他还买不起这么好哩车。”柳侠刚才已经告诉他了,车是前些天怀琛给曾广同买的,天很快就要热起来了,他嫌弃学校给曾广同配的车子太差,空调开半天都没点凉气儿。可曾广同横竖不肯用这辆车,说是太招摇太扎眼,要跟柳凌换,他开那辆撞过的旧奥迪,让柳凌开新的。他说柳凌做为律师看上去太年轻了,不压场,开个好车正好能抬抬身价。柳凌当然不能答应,他要把旧奥迪给曾广同,但自己坚决不开新的,说现在春天,正是一年里最美的时候,骑自行车上下班正合适。曾广同现在老还小,最近还学会了任性不讲理,他指控柳凌要骑自行车上班的行为是故意伤他的心,没把他当亲大伯。“年轻人,谁不喜新厌旧?要真把我当亲大伯,看见恁漂亮的新车,就算我不想给,你也得变着法儿给磨了去,可你咧?给都不要,宁愿陷我于不仁不义都不要,这不是给大伯当外人是啥?”柳凌哭笑不得地为自己辩护:“大伯啊,我只是想叫你用个好车,过些天天气热了不受罪,你咋就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咧?”曾广同就指着柳凌的脸数落:“亏你还是律师咧,还当过别人哩首长咧,咋一点都不成熟,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你叫大伯开着比校长书记们还好的车,那不就是季孙氏八佾舞于庭么?坏了规矩礼数,别人会咋看大伯?”柳凌被曾广同的歪理给说住了。“人家肯定会说,都这个年纪了还恁烧包,年轻时肯定张狂得不成样子,怪不得当初会被打成右派分子咧,活该!”曾广同又狠狠地给自己加了一棒槌,彻底堵死了柳凌的话。于是,柳凌不得不开起了新车。曾广同随了心意,高兴了,还去律所转了一圈,以换车事件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