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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哭声、求饶声。 不同的语言,同样的绝望。 她蓦地想起五岁那年,面对黑压压的敌军,谢、李两家的亲兵牢牢地守在她跟前,一个接一个倒下,她躲在尸山之下,直到李仲虔找了过来。 也不知道阿兄怎么样了。 想到李仲虔,瑶英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大难当头,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亲兵们的头巾被挤散,迥异于西域诸胡的长相很快引起山丘上黑甲骑士的注意。 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到瑶英身上。 瑶英抬起头,隔着哭泣的人群,迎着海都阿陵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看过去,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海都阿陵目力过人,认出那几个亲兵,再看到这双秋水潋滟的明眸,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汉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待在营地里的吗? 海都阿陵面色阴沉如水,弯弓连拉,嗖嗖又是几箭破空而至,瑶英身旁几个胡商纷纷倒下马背,转眼就被马蹄踏得惨不忍睹。 亲兵们挡住瑶英:“保护公主!” 瑶英收回视线,不再看海都阿陵一眼。 海都阿陵淡金色的眸子里腾起狂怒之色,再次拉弓。 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忽地响起。 海都阿陵起初没有注意,直到又一声号角声传来,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怒意敛去,机警地抬起头。 他偷袭大道上的王庭商队,特意下令让甲士们掩藏踪迹,谁吹响号角的? 号角声停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一声声号角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汇集到一处,响彻天际。 震得所有人心头发颤。 不止他们的心脏在发颤,脚下的大地好像也跟着颤抖起来,号角声呜呜吹着,声浪齐聚,如同海啸雷鸣同时轰隆炸响,回荡在茫茫无涯的天地之间。 弥漫在山谷中的沙尘忽然荡开来,号角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沉,风中隐约有旌旗猎猎飞扬声。 瑶英身旁的商人们呆了一呆,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有人小声抽噎,更多的人忽然放声嚎啕大哭。 瑶英顺着胡商们的视线看去,一面雪白旗帜缓缓出现在对面山丘上,白地卷草金纹,高贵,圣洁。 刚刚看到旗帜一角,山坡上的黑衣北戎甲士立马露出惊惶之色,纷纷往山谷后退。 霎时,北戎人气势全无。 海都阿陵脸色黑沉,眼神示意部下稳住队形。 部下无奈,甲士们已经吓得心惊胆战,只想离那面旗帜远一点,马匹下坡控制不住速度,队形怎么可能还维持得住? 远处山丘上,雪白旗帜迎风舒展,黑衣北戎甲士组成的队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成两半,甲士们甚至没有看一眼海都阿陵,顺从地拨马让出道路。 瑶英慢慢睁大眼睛。 烟尘再度漫卷而起,几乎遮天蔽日。 一道道流淌的曲线在沙丘间缓缓移动,光影交错,好像山丘在浮动。 瑶英细看,发现那些曲线由无数身穿不同服色的骑兵组成。 成百数千个肩宽体壮、身着轻甲长袍的骑兵从不同方向缓缓靠近山丘,人数众多,密密麻麻,旌旗飘扬,队列庞大,虽然没有人纵马疾驰,马蹄声汇聚在一起,仍然如雷鸣轰响,大地震颤。 眨眼间,漫山遍野都是轻甲骑兵。 他们并没有怒吼,也没有狂奔,只是缓缓地驰近。 随即,一支身着蓝衫白袍、甲胄精美的骑兵簇拥着一面雪白旗帜越众而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骑白马的男人。 数千道视线如潮水般涌向男人。 男人面容平静,控马徐行,不紧不慢地驰到山丘上,绛赤色袈裟随风轻拂。 山谷里的胡商屏息凝神,仰望着男人,目光狂热。 随着一人下马跪地,一个接一个胡商滚落马背,匍匐在马蹄之间,朝着男人叩拜。 “佛子来了!佛子来了!” 男人淡淡瞥一眼山谷,一双如琉璃般深邃的碧绿色眼眸,眸光极清极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从云端俯瞰大地,带着一种以万物为刍狗的淡然和冷漠。 胡商们激动得语无伦次。 被迫后退的北戎骑士脸上也都露出畏惧崇敬之色,呆呆地仰望着男人,悄悄收起手中武器。 山谷中,瑶英也怔怔地望着男人的脸出神。 这是个难以用言语来描绘其相貌的男人,五官深邃,神清骨俊。 瑶英忽地想起谢满愿念过的一句: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 这是文殊菩萨赞叹阿难陀相貌的话。 阿难陀,佛陀释迦牟尼的堂弟和弟子。传说阿难陀姿容俊美端正,光净如明镜,因此虽然是个出家的僧人,却总有妇人心折于他的容颜,屡屡诱惑,他意志坚定,终生不曾破戒。 瑶英突然明白为什么西域的人深信昙摩罗伽是阿难陀的转世化身。 生得如此庄严而美丽、圣洁而高贵,一袭绛赤袈裟,让他穿出了出尘绝世的风华。 这样的人,确实不像尘世中人。 海都阿陵是一柄刚出鞘的宝剑,渴饮人血,阴气森森,气势骇人。 佛子昙摩罗伽不是剑,也不是刀,他不像任何一种武器,周身上下并无一丝凌人的杀意,身姿瘦削修长,朗朗如清风,皎皎如冷月。 他温和斯文,脸色苍白,略带病容。 但他身后跟随的千军万马却全都甘愿驯服,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扑向他手指的任何一个地方,将他的敌人撕得粉碎。 这种柔和而无形的压迫令人窒息。 北戎甲士心神晃动,再次后退。 海都阿陵环顾一圈,见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而部下显然也丧失了斗志,冷笑:“法师是要和我北戎宣战吗?” 昙摩罗伽垂眸,看着海都阿陵,“北戎王子,你在捕杀我的臣民。” 他说胡语的语调听起来非常有韵调感,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海都阿陵撒开长弓,“这是误会,我无意伤害王庭的臣民。” 他摆摆手,示意属下退开。 北戎甲士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见状,立刻四散退开。 山谷里的胡商逃过一劫,高兴得手舞足蹈,又对着昙摩罗伽拜了几拜,相互搀扶着起身,爬上马背,陆续爬上山丘。 瑶英和亲兵混在胡商当中,正准备一起离开,海都阿陵忽然指了指她。 “法师,此女是汉人,是我从中原带回来的奴隶,并非王庭的臣民,她潜逃至此,我才会一路带兵追捕,我可以带走她吧?” 瑶英浑身冰凉。 山丘上的昙摩罗伽看都没看瑶英一眼,已经拨马转身。 海都阿陵看着瑶英,眼神比山巅经年不化的雪还要冰冷。 瑶英汗出如浆,被他的眼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