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
不停,夹杂着打字机不间断的咔哒声。狗抖着耳朵,像是要甩掉噪音。海因斯赶走了一个惊讶的译码员,把莱昂按到椅子上,“给苏联大使馆发一封电报。”莱昂戴上耳机,又摘下来,“哪里?”“苏联使馆,”海因斯告诉他,“内容是‘阿尼卡向父亲致以问候’,明文。”“无意冒犯,海因斯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把电报发出去,克里斯滕先生。”回复是在四十分钟后来的,只有一行字。莱昂抽出纸条,“‘退休生活如何’,逗号,‘康纳’,问号。”他放下铅笔,“谁是康纳?”“我。”康纳·海因斯回答,“莫斯科把索科洛夫派来了。”“谁?”“一个老朋友,”海因斯把他拽起来,“现在我们该走了。这是个适宜谋杀的天气,最好不要待在户外。”从斯特拉斯堡来的发报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没有作声。☆、Epi.055.阿尔萨斯大街15号的隔音室里,领事在进行最后一轮彩排。“假如大使提出召集特殊事件处理委员会,要求把兰利和华盛顿都拖进来?”戴维·帕克问,面前的玻璃杯也许一开始是用来装冰水的,现在塞满了烟头,泡在半英寸深的脏水里。“我会提醒他这个任务去年就已经得到授权,我们不能在意外发生之后等华盛顿慢吞吞地花上六个月玩官僚主义弹子球,我们没有时间,更别提这会让大使显得像个束手无策的巨婴。”“强调巨婴,大使痛恨别人暗示他没有主见。”“完美。”领事咕哝道,抓起放在托盘里的酒瓶,检查了液面高度,往杯子里添了一点威士忌。“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起用一个退役特工’。”“我不知道他退役了,肯定是因为备忘录没有更新,我敢打赌克格勃比我更早知道外勤的人事调动。”“最后一句别在大使面前说。上述特工为什么退役?”“从没听过这首歌。”“卢克·麦卡伦。”“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帕克用铅笔在废弃不用的信纸上写着什么,“假如中情局坚持接手?”“表示感激和欢迎,但拒绝提供细节。对不起,联络不上他们;对不起,我只是个领事。”副领事似乎问完了问题,陷入沉默。他们分坐在桌子两边,一个盯着铅笔,另一个旋转着酒杯。领事额头上布满汗珠,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手帕。墙上的挂钟指着十点二十五分,自从情报处的人把它拆开,检查里面有没有窃听器之后,它就再没走动过。“不管怎样,大使还是会召集委员会的,是吗?”领事开口。“恐怕是的。”“我们要倒霉了。”“我们不这样说,先生,按□□认可的表述方式,我们‘仍然有不可忽视的成功机率’。”“斯科特已经准备好车了吗?”“就在楼下,先生。大使和夫人邀请你共进晚餐,最好换一条领带。”领事把杯底残余的威士忌和融化成小颗粒的冰块一起喝下去,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祝我好运,戴维。”“祝你好运,先生。”这是副领事在他漫长而曲折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说了实话。——“你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吗?”莱昂问。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车一直在山羊肠道般小巷里艰难穿行,勉强躲开神出鬼没的手推车和像霉菌一样平铺生长的香料摊。副驾驶座那一侧的车窗关着,狗把鼻子顶在上面,呼出了一大团湿漉漉的雾气。莱昂缩在后排座位,看着灰暗的土黄色墙壁在窗外掠过。“取决于‘他们’是谁。”海因斯说。“你知道的,特工处,情报办公室,‘特殊应对小组’,或者近期流行的别的什么专有名词。”车挤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在石阶上重重地颠簸了几下。“我父亲是个木匠,从没离开过怀俄明,mama在我还没到五岁的时候就死了,肺结核。我爸积攒了一小笔钱,想买下琼斯兄弟即将倒闭的伐木场,大琼斯把他嘲笑了一番,我爸扇了他一巴掌,小琼斯抄起一根带钉子的木棒,打中了我爸,这里,”他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当场就死了,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社工一个星期后就把我带走了,那是1955年,我能去的地方只有福利院,能离开福利院的方式只有参军。”“我很遗憾。”“不必,因为那不是真的。我在查尔斯顿长大,祖父和父亲都是西弗吉尼亚州议员,再过两年,我哥哥也会加入这个派对,我出色的母亲和meimei主持着一间教会医院。‘康纳应该在□□里谋求一个职位’,这是我父亲的判决,为此我必须在欧洲服刑,‘外交经验’,他们说,‘弥补康纳从未参军的缺陷’。”车在一扇挂着红色粗布帘的门前停下来,海因斯转过身来,看着莱昂,“或许这也是编造的,你永远不能确定。我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下车,克里斯滕,我们要去见魔术师。”莱昂的眼睛过了半分钟才适应烟馆里的黑暗。为了盖过刺耳的音乐声,所有人都在高声喊叫,像一群求偶季节的野鹅。烟雾如此浓厚,几乎能用黄油刀切开,海因斯掀起又一道布帘,旋梯把他们引向另一扇门,守在外面的大个子显然认得海因斯,冲他点了点头,推开了门。楼下的音乐声减弱成低沉的搏动,仿佛地板下面埋着一颗心脏。阿尼卡径直跑向堆满坐垫的长沙发,斜靠在上面的人伸出一只装点着戒指和镯子的手,揉了揉狗的耳朵。矮胖的蜡烛占据着茶几一角,被凝固的烛泪连在一起,像高低起伏的山脉。一个圆形浅口盘里装着些说不清是白垩还是骨头的玩意,旁边是用小碗装着的核桃、葡萄干和成卷的薄片火腿。在莱昂看来,就像是有人把康涅狄格乡下周日集市的算命师帐篷连根拔起,移栽到这里。这个“塔米娅,”海因斯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左边,右边,“像往常一样迷人。”“迷人”并不是莱昂会用的形容词,除非你觉得一只裹在彩色涡旋纹棉布里的白化病麻雀非常迷人。狗舔着火腿片,发出湿润的吧嗒声。海因斯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被握在塔米娅挂满金属饰品的鸟爪里,“公事,我想?”她问。“我需要我的登山工具。”“惹上麻烦了?”“我什么时候不在麻烦里?”“确实,”老太太说,一绺蜷曲的白发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而晃动,“确实,我的小士兵。这位年轻人是谁?”“我的侄子泰勒。泰勒,这是塔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