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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说完,就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那门缝“咣当”一下子堵上了。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用来收魂儿的右手,可怜兮兮地看了小鬼一眼:“早知道,刚才我就说匹配生辰八字,预测财运姻缘,数论功德善事……”小鬼恨不得早早离开这家的大门口,遂急急地打断:“先生你说好的说坏的,说出花来也说不动这家的,他们根本不是我们能骗的起——”“吱呀”一声打断了小鬼的话——红漆大门又打开了。不过这一次,不只有一条缝,两扇门扉对称地敞开,刚才只露了眼睛的老伯恭敬地垂手站在门侧,笑眯眯地说:“老爷请钟大夫进去。”银叶心里一喜,拉住小鬼有些发抖的小手,径直往里走。.老伯一直笑眯眯地站着,直到他们走到门槛前,他垂在身侧的手才不紧不慢地稍微抬起一点,拦在个子不高的小鬼胸前。“老爷只让钟大夫一人进去。”小鬼听了这话,却是如蒙恩赦,他用很大的力气一扭手腕,急急地从银叶手中挣脱出来,逃跑似的连退几步,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之上摔下去。小鬼喘息了两下,上前把竹筐从银叶身上扒下来,又抱着筐退到台阶边:“先生,我在外面等你。”银叶不明白小鬼为何反应如此过激,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门槛,又转身退回台阶旁边,他有些不解地看了小鬼一会儿,转头对那老伯说:“老伯,能不能派人在外面帮我照看一下这孩子,我不放心。”“那是自然。”银叶回头对小鬼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小鬼不说话,抱着筐走下台阶。.殷府面积很大,结构复杂。老伯在前面引路,一条路七扭八歪,细细长长,院子、游廊、厅堂、楼阁、屋室,一个接一个,看得人眼晕。可是银叶丝毫没有仔细观赏的兴致,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集中精力感受着那一股气息,不知不觉地就拐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钟大夫——钟大夫?”老伯把他从另一条路上拽回来。银叶回过神来,继续乖乖跟在他身后。过了一小会儿,银叶迈进一间厅堂,老伯已经低头退出了门外。大门关上,他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年俞半百男子从台阶上下来,在他身前站定。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钟大夫觉得本府有古怪之处?”他这一句话开门见山,语气威严不容抗拒,银叶猜他一定就是殷老爷殷秋山。银叶当然不会说“古怪之处”、“灵异怪谈”那些都是他瞎说出来骗人的,也不会说唯一的“古怪之处”就是这里有一种时强时弱的吸引他的熟悉感,但是他知道,殷老爷一定是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但是自己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今天殷家这钱,他是赚定了。“殷老爷但说无妨,之遇虽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夫,但也会守口如瓶。”殷秋山笑道:“钟先生不用紧张,只是为一个人治伤而已。”说罢,他叫人过来:“德祐,带钟先生去大少爷的院子。”.还是刚才的老伯,带着银叶出去,走了一会儿,竟然走上了银叶刚才走错的那条路。银叶越往前走,感觉那一股气息更加明显。看来是没错了,这一家的大少爷,定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慌张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见到那老伯,惊惧地大叫到:“德祐叔,又流血了!”那侍女颤抖的手上攥着一块染血的绢帕,银叶心里想的是:看料子,目测那绢帕肯定是很贵的。但是他脸上却立刻现出紧张担心的神情,着急地冲到那侍女面前,身体前倾,急不可耐:“哪里流血了,快让我去看看!”几个人走到最里面的屋子,床上躺着的就是大少爷。银叶一看,嗬,大少爷身材匀称,肤白貌美,眉眼精致,嗯,是个尤物。再一看,大少爷面色发青,嘴唇惨白,浑身冰凉,已经是无力回天之兆。银叶心中暗忖,这殷老爷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他钟之遇也不至于有妙手回春的招牌吧,殷老爷请他为一个将死之人治伤,是几个意思?对了,伤?刚才这侍女说他流血来着,银叶没看到伤口,哪里流血?他正这么想着,怪事突然出现了,那几乎已经没有一丝儿热乎气儿的大少爷,左边眼角突然淌出一道鲜红的血。血流顺着眼角缓缓地留下来,流过他精巧的耳垂,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华贵的枕头上。银叶呆住了,他这才发现那枕头之上有一片暗红的印迹,看来之前已经流过许多次。那侍女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恐怖事儿,为大少爷擦了几次血已经擦得她面色发青,她憋住一声尖叫,抖抖索索地执了一块儿新的绢帕,抖抖索索地要上前去擦。银叶看她可怜,决定放她一马,遂换上严肃的表情,大声喊道:“别动他!”说这话的时候,大少爷右边眼角的血也已经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银叶还是因为大少爷,那侍女吓的一个抽搐,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次还真让他给来对了,银叶心里叹一口气——这大少爷不是将死之人,而是已死之人。这种情况他以前也见到。人死之后,多数的人的魂会变成魂烟散出来,直接上路;不幸运的魂会被恶鬼碰上,若被鬼咬死,也就化成鬼,要在十八层地狱转一圈儿再轮回;最幸运的魂会回身体里面转上一遭,时间短的成了回光返照,时间长的没准儿还能救活,再活上几年。大少爷就是回过魂儿的那一种,但是他的魂儿现在,进不去也出不来,于是变成魂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可是为什么是从双眼里流出来呢?而且,他的魂儿为什么进不去呢?银叶眼睛一撇,眼光扫到墙角的一团白色的衣物——哎?怎么这么眼熟?他突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飞快地跑过去,捡起那团衣服,一点一点地仔细扒拉,果然……衣服腰间的位置印了两个鞋印。银叶看着两个鞋印,感觉就像兜头浇下了一盆狗血,然后狗血又被冻成寒冰,毛骨悚然。原来这大少爷是——昨天早上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乱葬岗上,压在他身上的那位仁兄。银叶隐约记得,帮他翻身的时候,踢过他两脚。被挖去的双眼,不完整的魂魄,山中树丛飘过的白影……银叶后背一麻,差点儿和那侍女一样瘫坐在地上。